顧花若人畜無害地笑了笑。
    江湖人皆道南沙、東堂、西商同氣連枝，連年來明裏暗裏打壓北影，北影被壓製得抬不起頭來，但現在看來，這傳言未免偏差太大——西商竟然願為北影而放棄搶奪妖荼的機會。
    這兩門之間的關係恐怕在眾人皆未察覺的情況下已經發展到了十分親密的地步。
    不過這世上既有“利益”一詞存在，就再也沒有什麼永恒的東西，更何況這利益二字之前還有“門派”二字沉甸甸地壓下來，誰人又敢冒著大不違來多嘴一句？
    顧花若思量片刻，客氣地笑道：“不知北門主想要的是那把劍？”
    北斫聞言，沉穩的眼神閃過一抹渺遠的思緒，似是看過無盡悲傷又似殘存的一絲欣慰，他緩緩地說道：“北某想要的是……孟婆劍。”
    顧花若垂眸想了想，記起守劍堂中那把極細的劍。
    孟婆劍是一名自號孟婆的女子所使的劍，她頭戴鬥笠，無人知曉她容貌，江湖有傳其貌美如花、傾國傾城的，也有說其麵容醜陋、極其可怖的，又或者她也許隻是一個相貌平凡的女子。
    她無情無心，獨身一人，許多登徒子唯恐天下不亂，便前去招惹，可惜沒有人能從她手上討得好處。孟婆出手淩厲，卻從不殺人，隻斷人發根。她說三千青絲，三千情絲，也是三千煩惱絲，發斷，煩惱便斷。
    而孟婆劍也因此而成為一把斷情之劍。
    顧花若眼波微轉，打量北斫片刻。他之前聽說北影門最近被南沙帶頭打壓得十分厲害，想必北斫要應付如此壓力，定然焦頭爛額，十分辛苦。不過此刻他看北斫雖然麵容帶著滄桑疲憊，但氣勢沉凝，眼神堅定，而且如今又與西商門關係密切，不似因門內之事煩憂的模樣。
    此人定非池中之物。
    但有大作為之人，為何又要這女子所用的斷情之劍？
    顧花若笑問道：“不知北門主要這孟婆劍，所為何事？”
    聞言，北斫深邃的眼眸湧上一股濃重的哀傷和深沉的憤怒，連他身邊的暮色都染上一層深入骨髓的悲慟。
    北斫用力地握緊了拳，拳握到盡頭又無力地鬆開來，他歎息般地說道：“不瞞顧閣主，北某的夫人十年前中了一種毒。”
    江湖上隻傳聞北影門主夫人身體孱弱，所以常年靜養，卻不知竟然是中了毒。
    “夫人所中之毒並不致命，卻能讓人昏睡不醒……”北斫說到此處，抬起頭來，眼中刻著難以磨滅的恨意：“夜夜心痛，十年不息。”
    顧花若聞言已是有所動容，見到北斫眼中深藏的刻骨恨意，便更是心驚。
    這毒未免太過歹毒，竟能讓人十年的時間裏就這麼不生不死地活著。
    不生，卻心痛；不死，卻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