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影衛都不敢揣摩主人的心思，但他們也能知道顧花若並沒有忘記，或者說即便想要忘記，也沒法忘記。
    因為回來的不是顧申——回來的隻是一個無情無思的影衛；回來的又確實是顧申，因為他仍舊是十二影衛的靈魂。
    樹林裏傳來隱約的窸窣響聲，潛伏的顧未和顧午正準備上前，顧申卻低喝一聲：“別動。”
    十幾個人蒙著麵在悄悄向他們靠近，雖然看起來動作十分小心，但在擅長潛伏的影衛看來，他們的一舉一動都一覽無餘。
    顧申看著他們的動作，流露啼笑皆非的神色，看起來他們是習慣於光明正大地行動，緩緩前進間也隱隱形成各個小的陣型互相呼應，這樣的方式倒不像一般江湖人，而有幾分與那日圍攻他們的高手類似。
    然而那些人雖然也是為妖荼而來，卻並沒有遮掩的意思，青天白日下就正大光明地站在那裏等著顧花若。而這些人卻故意掩飾了麵容，放棄了自己常用的模式，而選擇了這樣蹩腳的潛伏。
    他們難道以為這樣就能捉走顧花若？
    不知該說他們江湖經驗太過淺陋，還是太過妄自尊大？
    觀察片刻，看來這次他們的首領並不在，那麼這些不入流的角色就沒必要驚動顧花若他們幾個了。顧申起身半蹲在樹上，方才略顯慵懶的身體頓時緊繃，顯露出蠢蠢欲動的力量，他輕輕揮揮手道：“速戰速決。”
    守夜的八個影衛便像黑夜中的八條鬼魅，在林間穿梭，幾乎沒有傳出任何聲響，那些襲擊者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從狩獵者變成了獵物，也沒來得及看清對手的相貌，就已經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性命。
    一切都在黑暗中發生，一切都在寂靜中結束。
    但等到顧申檢查完屍首時，卻發現本該睡著的顧花若正靜靜地站在他身後。
    顧花若淡淡問道：“來的是什麼人？”
    好像深夜造訪的不是刺客，而是客人。
    顧花若隻是在裏衣外隨意披上了外袍，夜風吹得他敞開的衣襟獵獵作響。顧申下意識地動了動手指，想要給他斂好外衣，他上前兩步，近到伸手就可以碰到顧花若的衣襟，但一股更為強大的力量卻生生止住了他的動作。
    胸口的舊傷明明已經愈合，卻仍舊時不時地會泛起一陣刺痛，提醒著一些不該忘記的事情。顧申於是什麼也沒有做，而是在那樣的位置本分地跪了下來，垂首道：“屬下不知。”
    那一瞬間狂野起來的風卷起顧花若的衣擺，遮蔽了顧申的視線。
    所以他看不見顧花若捏緊的拳，和不染笑意的眼中翻湧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