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忘白怔了怔，看鬼怪般圍著他轉了一圈道：“你沒忘，這裏不會痛的嗎？”他比劃了一下自己心口的位置。
    顧申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徐神醫啊徐神醫，你若真的不想再痛，需要的是讓這裏變得大一點、廣一點、寬敞一點，而不是總想著把它清空。”
    徐忘白看著顧申眼中燦然的笑意，突然歎息道：“我還是第一次這麼想打開我親手縫上的傷口。”
    顧申捂著自己胸口後退一步：“你想做什麼？”
    徐忘白伸出雙手在空中比劃一下，笑道：“想看看你這個家夥心到底有多大，什麼都能想得開。”他笑完後，又看著悠悠從忘白山莊的空中飄過的雲彩道：“可是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輕易地看開仇怨和愛恨。”
    顧申想起了些什麼，笑著歎息一聲，道：“看不看得開還在其次，若是沒有放下的心，就注定會一直疼下去了。”
    他自己就真的放開了嗎？怎麼可能呢，他自詡聰明，兩世為人卻死在同一類人手裏。他自認豁達，一想到皇帝心口卻仍舊隱隱作痛，現在又多了一個顧花若。
    一杯掌心溫熱的毒酒，一柄直刺心髒的利劍，說忘，即使不長記性的腦子真的忘了，身體卻依舊記得那種寒徹骨髓的疼痛。
    明明每一次都是真心，一次傾心相付，一次欲拒還迎，最終卻落得一樣的下場。顧申也還沒想明白問題究竟出在哪裏，為什麼兜兜轉轉總像身陷一個宿命的圈，喜歡上一種類型的人、得到相同悲慘的結局，一次一次，難道一個人永遠也無法破開他命中的繭、逃離既定的軌道？
    他想不明白，反而想得自己心痛如絞。
    可是逃避也一樣沒有任何意義。也許永遠困在一個陰冷的墳，日夜詛咒；也許若無其事地繼續生活，卻在不經意觸碰到往事時心境陷入全然的混亂，然後再次逃避。
    能逃到哪裏去？即使自己不會想起來，卻總會有人提起，興許哪一天，逃避的人就會出現在自己麵前。
    到時再難看地哭、難看地逃開，還是現在先疼那麼一時半會，換來屆時的瀟灑一笑？
    顧申從不逃避，因為他不喜歡被動，不喜歡將主動權交到別人手中。
    所以即使他這樣坦蕩地直麵問題暫時會受到更加尖銳的疼痛，他也會笑著欣然麵對——就像他現在胸口的傷一樣，每動一下其實都還會牽引作痛，但所有人看著他的笑容都以為他已經好得徹底。
    江湖中每隔些年總還有些一笑泯恩仇的故事在大街小巷口耳相傳，但從來沒聽說過誰能一笑泯愛恨。
    這世上最難看開的，從來不過“情愛”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