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申勾了勾唇角，正要隨便找個事情給血染做，免得他繼續胡思亂想，一個蒼老的聲音卻突然從門外傳來，悠悠蕩蕩，連窗紙都震得嗡嗡地響：“血染，糊塗。”
    血染跪下來，低頭恭迎，而顧申卻絲毫也不驚訝，仍舊靠坐在床上，懶懶地笑了笑：“血孚尊者，你怎麼來了？”
    血孚尊者仍舊穿著一身血色的長袍，眼中閃著睿智的光芒，他看了看血染，又看向顧申，躬了躬身子道：“老朽若不來，怕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主人，就不願要我們了。”
    一番話，說得妖魔道眾多麼可憐似的。
    顧申一哂：“尊者哪裏的話。”
    他要不要，妖魔道的人又何曾在意過？
    顧申的手指碰到袖中的匕首，他心念一動，笑道：“說起來，我還要感謝尊者的救命之恩。”
    “主人何出此言？”
    匕首從顧申的袖中滑出，靈巧地在指尖旋繞幾圈，然後落入顧申的掌心，顧申看向血孚道：“它是尊者放在我身邊？”
    血孚一笑：“它離開了主人，會死，不是麼？”
    顧申看著他眯了眯眼，緩緩道：“是。”
    它離了他會死，他離了它，又豈能活得下去。
    顧申仔細地觀察著血孚的神色，笑著問道：“尊者前往孤劍閣，留下的大約不隻這匕首吧？”
    血孚的眼中閃著莫測的光芒，看著顧申，兩人的無聲對視中不知交換了多少信息、交鋒了幾個來回，最後血孚微微彎腰道：“主人說的是，血孚已將妖荼放回原位，靜待主人再次將它取回。”
    顧申便笑道：“你怎知我一定會再去取它一次？”
    畢竟，他已經為了它而丟了一次命。而且這一世，他與孤劍閣的關係也與上一世不同。
    血孚蒼老的聲音似乎隱隱帶著旁人參不透的玄機，低沉地響起：“得到妖荼是主人的宿命，亂世也是主人的宿命。”
    顧申悠悠長歎一聲：“我何德何能。”
    血孚沉沉地笑了笑：“主人是天下公認的第一人，即便不論能力勝任與否，看著這虛無盛世中的衰頹景象，主人難道就忍心？”
    這話說得簡單，顧申卻仿佛被什麼擊中心尖，先是一怔，然後閉上眼喃喃重複道——
    虛無盛世。
    古書描述天地未判時的原初狀態有語如此：衝漠無朕，而萬象森然已具。
    此言亦合太極之理，道的是虛無中已蘊含萬物生機，然而陽方盛而陰已生、陰方盛而陽已生，鼎盛之時也已暗藏衰頹之勢。
    當今天下，正可稱得上是“虛無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