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西宇走了，在自己再次上癮的時候，徹底離開了。
    武生倚在門邊看著與月色漸趨相融的身影，向那處舉了舉酒杯後轉身回到了隻剩一人的房間。
    今天就像多年以前的那個夜晚，隻是少了那幾句戳心的話。
    他說他希望見到自己娶妻生子。
    他說他想去尋一個僻靜的地方，安靜的生活。
    他說如果自己想他了，就可以去見他。
    他說，他一直等著自己。
    “敬我們的過去。”武生笑著向自己灌了口瓊漿，然後側身躺倒在了床上。
    從今天開始，自己又是孤身一人。
    “査老板……還要酒嗎？”
    “您先去睡吧，如果有什麼需要我會自己解決的。“
    “先生……“
    “嗯？“
    “早些休息，明日該上台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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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最早的時候，自己隻是個戲子，全身上下除了臉和嗓子便再沒什麼能用的東西，到了後來，戲班的角兒被人挖了牆角，那些捧場的爺也在一夜之間坐上了別人家的下席。那時候戲班子快倒了，為了報答老班主的養育之恩，他任那些達官貴人把自己灌醉在席上，然後帶回雕滿龍與鳳的床榻。
    後來戲班活了，靠著那些不幹不淨的錢，繼續勉勉強強的走下去。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染上了大煙，可能是在別人家睡得迷糊的時候被喂的吧……那東西雖然傷身，但從某種角度上說，這是個實打實的好東西。
    最起碼自己不會再在午夜夢回時驚醒，不必清醒的感受那些肮髒的行徑。
    直到嗓子倒了，戰事起了，自己也就告別了戲台，到了前線。本是想找個機會死了算了，至少也能落個“為國捐軀”的美名，可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個周西宇，把自己從堅定赴死的路上抽離，轉而踏上上一條更為艱辛的旅途。
    “早知道要離開，在那橋上我就不會讓你乖乖抱著，轉身跳下去也就那麼一兩秒的事，至少比現在要強……”武生抬頭看著天邊的月，仿佛見到那些刻進骨子裏的歲月。
    每日睡前的一句話，每天清醒的第一眼……
    記得他第一次看見自己身上那些屬於過去的痕跡時，閃躲的眼神裏藏著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似乎是憐憫，又似乎是其他的什麼。然後他問“下山之後，你還會回去唱戲嗎？”，而自己似乎隻是搖搖頭，說了句絕對不會再回去。
    那時的自己是怎麼想的？大概是永遠不會下山，永遠不會離開吧……
    後來練功遇到了瓶頸，上天似乎也不怎麼順心，仙界的神祗降下了無數場的白雪，這些冷冰冰的東西凍死了無數的生靈，也差點奪走了自己的性命——毒癮和嚴寒，相加之後就成了奪命的利器。
    是周西宇連續幾日不眠不休在照顧自己，也是周西宇抱著自己不停絮絮叨叨著什麼“雪落的聲音”。
    但就是在那“死去活來”的幾天裏，沒有糧食沒有水的兩人隻靠著肌膚相觸帶來的熱量熬過了絕境，懸崖過後，是一片從未有過的寧靜。他們似乎參悟了猿擊術的奧義，在死之後，在生之前。
    ——看，這就是我答應過你的第二次生命……
    周西宇指著融雪前的曙光，在瀕死的自己耳邊輕聲說著。
    ——我答應你的我已經做到，現在，換你實現你的諾言了……
    ——睜開眼睛活下去，我不想一個人活……
    “敬我們的未來……祝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