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玩？”蔡卞吃了一驚，像他們這種世家子弟，對於讀書要求甚是嚴格。幾歲讀什麼書，都有一個嚴格的規劃。他已經三歲了，過了讀書人家玩耍的年紀。
    “嗯，去玩耍，你昨日已經學了不少大字，小孩子學太多對身體健康不好。錄植，帶小少爺去院子裏玩耍，再去找幾個五六歲的孩子陪著。”蔡京點了點頭，“小孩子就應該和小孩子一起玩耍才對。”
    “是，大少爺。”錄植領了命令下去了。
    “嗯，墨娥帶著小少爺也下去吧，我去書房看書，沒事不要來打擾。”蔡京揮了揮手，起身走向書房。
    隻剩下疑惑的蔡卞站在原地思考哥哥的用意和一臉呆滯的墨娥。
    蔡京撇下了蔡卞走向了書房，他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他現在是四歲重生而來的蔡京，不是八十歲被餓死的蔡京，也不是一千多歲的靈魂體蔡京。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不能好好地給自己定位，很容易在別人麵前露出破綻。吃早飯的時候，他看著年輕版的爹娘有些不適應，就一時不察，差點出了差錯。至於自己的弟弟，前世和弟弟後來因為政見不同鬧得不可開交，這一世說什麼也要改變這種狀況。三歲的弟弟還小，好好教育還來得及把那個耿直的蔡卞掰回來。
    蔡京一邊繞著書房的書桌走來走去，一邊慢慢思考著以後的問題。蔡京慢慢梳理著腦海中的記憶，擁有千年記憶也不是一件好事，畢竟記得東西太多了就容易斷片和錯亂。他抽出關於大宋王朝的記憶，開始分析現在所處的外部環境。
    皇祐三年，當政的官家是趙禎，關於趙禎皇帝，蔡京不管是前世還是重生後，都可以給他一個好皇帝的評價。無為而治不等同於無所作為，趙禎的皇帝還是做得極其出色的。而對於朝堂上的局勢，文有範相範仲淹先生，歐陽修先生等人治國策；武有狄青，卻西夏；整治官風，黑臉包拯包公為先。帝王大氣，臣下出色，這個時候的宋王朝還是很康盛的。但是狄青活不長了，沒幾年的時間了。大宋武官職低位微，被文臣壓製，所以戰將的戰鬥力極低，軍功入職的並無多少前途，是以並無多少世家子願意上戰場的。宋朝在戰場上不如邊民，除了馬匹等戰略物資，這也是一個很大的原因。
    “前世的學問尚未忘盡，重學一遍也並沒有什麼興趣。”蔡京苦惱了，“若習武從軍呢？鍛煉體魄，強身健體。”
    似乎是想通了未來的走向，蔡京恍然開朗，也不在書房糾結了。
    “阿卞，在做什麼？”蔡京出了房門，看著在院子裏的一堆孩童。
    “沒有做什麼，我們隻是一道學畫畫。”蔡卞指著地上用樹枝勾畫的圖案，給蔡京看。
    “嗯，哪個是阿卞畫的？”蔡京對蔡卞的藝術造詣並不懷疑，當年連米芾那個精神病都不得不稱讚的人，怎麼差的了？
    “這個。”蔡卞指著一個簡易的花鳥畫。
    蔡京看著在泥土地上畫出來的簡易畫，細細端詳了一番，對於蔡卞的才學他從來都是不否認的，但是如此年紀就看出剛直的心境，也隻能說蔡卞為人是天生的，而不是後天形成的。
    “不過那又何難？隻要功夫深，總有一天會把他扳回來的。”蔡京蹲下身子，用手指改了幾處線條。
    “哇！哥哥好厲害啊，我剛剛也一直覺得這裏有些怪，卻不知道如何更改。”蔡卞看著蔡京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嗯，你現在還小，等你在長大一點，就好了。”蔡京想了想，也許晚一點送蔡卞去跟堂兄蔡襄學習書畫也不是壞事。
    “這些孩子都是哪家的？”蔡京站直身，背過手，一副老文人的氣度生輝。
    “回大少爺的話，這些孩子都是府裏的家養子。”錄植本來是想約些世家子陪小少爺玩耍的，但是世家子哪是那麼好請的，所以便找了一些家養的孩子過來，這會看著臉色深沉的大少爺，莫名的覺得心裏有些發虛。其實他也實在想不通，大少爺隻是睡了一覺起來，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平白蒼老了多少年似的。其實錄植不知道，在某種程度上，他的感覺並沒有錯。
    “嗯，家養子不錯。挑兩個年紀小的出來以後就陪著小少爺玩耍。”蔡京打眼掃了一下這幾個看上去隻有五六歲的孩子，又轉向問詢蔡卞：“阿卞，覺得哪個好？”
    “哥哥做主就好。”蔡卞不明白為什麼蔡京要給他挑兩個玩伴，但是也不敢拒絕。
    “你要學會自己決定自己的事情。”要是前世的蔡卞一直都這麼聽自己的話就好了，可惜不是。所以現在誤以為蔡卞會一直聽自己的話，自己才真是蠢透了。
    蔡卞默默地點了點頭。
    “嗯，阿卞，哥哥現在要在府裏四處走走，那是要在這裏繼續玩耍，還是跟著我一起？”蔡京看了看天，離正午大概還有半個時辰左右，正好可以繞府裏走上一圈。
    “我要跟哥哥一起。”蔡卞丟掉樹枝，順便拍了拍手上的土。
    “嗯，墨娥去打盆水來，給小少爺淨手。”蔡京吩咐侍女。
    “大概是和米芾來往的多了，連潔癖這毛病都被粘上了。”蔡京有些自嘲地想著。
    待墨娥幫著蔡卞淨了手，蔡京取過帕子幫他擦幹淨。將用過的帕子丟給跟著的錄植，便牽著蔡卞開始遊府了。
    蔡京帶著蔡卞走在前麵，跟著的人並不多，錄植和墨娥護在兩邊，防止兩兄弟不小心摔倒。
    再之後就是兩個七歲多的孩童，默默地跟在後麵。
    蔡府在都城權貴眼中並不算大，但是比起一般人家也還是不算小了。
    鬆柏竹蘭四院，鬆濤院是蔡淮的住所，柏華院歸了蔡京，庭竹院現在住的是蔡卞，幽蘭院尚空閑著，或等父母親再有一個弟弟的時候安置的。“不過，幽蘭院也隻能空置了，爹娘隻有兩子並幾個女兒罷了。”蔡京看著眼前空置的幽蘭院，內心說道。
    剩下的便是主母住的菊園，姊妹們住的梅園、妾侍們公用的蓮居和下人們住的雜院。
    蔡京逛得很慢，將每一處景致都重新細想一邊。
    路過主母的菊園時候，正看到裏麵的大丫頭玉屏在門口與蔡淮說話，蔡京帶著人避了一下，並不上前，卻也擋不住從風中傳過來的對話。
    “老爺，你什麼時候才能跟夫人提起要收我入房的事情？”
    “快了，你再等等，等過段時間就好了。”這是蔡淮的聲音，有些不耐。
    “老爺，你每次都說快了，可是都過了好久，你還是沒有一點聲息。”玉屏有些不滿。
    “好了好啦，你今晚去我的院子裏，不要鬧了好不好。”蔡淮安慰著，想要息事寧人，這裏是菊園，隨時都有菊園的人路過。
    “那老爺要說話算話啊。”眼見蔡淮已經不太高興了，玉屏也不敢在攔著人不讓入內。
    蔡京饒有興趣地聽著前麵的對話，眼睛一眯，突然笑了笑，對蔡卞說：“走，我們中午去娘親那用個午膳吧。”
    說完便抬步進入了菊園。
    剛剛進入菊園的蔡淮聽到身後的動靜，不悅地轉過頭來，卻看到了自己的兩個兒子相攜而來。他看了看玉屏，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子，不確定剛剛的事情有沒有被聽去。不過蔡淮轉而一想，自己也不過收個入房丫頭而已，本就沒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子不問父是。想通這些，蔡淮的臉色調整了一下，變得正經且嚴肅。
    “我兒，可是來找娘親？”
    “回父親的話，兒子剛剛帶阿卞從菊園路過，想到已經多日不曾配娘親用午膳，今日尚好，便過來叨擾一下娘親。”蔡京拱了拱禮，好笑地看著蔡淮的表情從憤怒、錯愕、慌張、放鬆又轉為嚴肅，暗暗罵了一句裝，就過去了。對於爹的妾侍問題，其實蔡京並沒有太多想法，他自己前世就養了不少美姬妾。隻是他想不到爹竟然連娘親身邊的丫頭都要，真是生冷不忌，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不過那個丫鬟，怕是留不得了，在娘親身邊伺候的人，竟然敢背著娘親和爹瞎搞，這必定是不會向著娘親的。更何況一個丫鬟，哪配和自己娘親分享恩寵？蔡京想著，嗤了一聲，看了兩眼玉屏，下了決定。
    對於蔡京蔡卞的到來，蔡李氏意外且十分驚喜。為了培養孩子的獨立能力，不要他們過分依賴爹娘，兒子多是自小就離開娘親，自己獨住一個院落。和自己的孩子一起用膳這種事情，一年間也不會有幾次。蔡卞年歲尚小，還可以日日相見，但是蔡京卻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自從獨住柏華院之後性情更是淡漠，甚少主動來菊園走動。
    而今日竟然有兩次可以一家人同桌而食對於蔡李氏更是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席麵上，座位還是和早上一樣，一家四口圍坐，隻是布菜的從侍妾變成了丫鬟。
    桌子上擺的菜很多，看得出來蔡李氏都是用心準備的，有葷有素有湯有麵有飯。
    蔡京習慣麵食，要錄植盛了一小碗麵。
    他按照小習慣先喝幾口湯，再吃一點麵和蔬菜，最後再吃一些牛羊肉，最後吃些魚蝦之類的。
    沒多久，蔡京就食飽了，放下了碗筷。
    他決定對於那個侍女的處置提前，竟然敢當著娘親的麵在吃飯的時候對爹眉來眼去，真是有夠倒胃口。
    蔡京有點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