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084、一壺溫酒向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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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已停,賬外簧火歡騰,這才有些夏夜本該有的氣氛。
將士們都在歡慶這第一戰的大勝,喝酒舞劍好不熱鬧,隻有小二陪著錢胥子在賬內。
錢胥子剛剛包紮好了傷口就看到南琰拿著一壺酒和一包燒雞走了進來。小二遠遠就聞見燒雞味了,南琰一走進它就貼了上去,在南琰腳邊蹭來蹭去。
“乖。”南琰將燒雞放到桌上,低下身摸了摸小二的頭,“這不是給你的,是給你主人的,你要吃外麵還有,自己去吧。”
小二倒也聽得明白,衝著錢胥子擺了擺尾巴,見他點頭了就開心地跑出去了。
南琰舉起手中的酒:“聽聞軍師釀的三白酒是京中一絕,不過這軍中珍藏的佳釀也算不錯,可有興趣賞光?”
錢胥子頭都不抬:“沒有。”
“那就好。”南琰這才放心把酒放下,然後把燒雞拿了過來,“將軍說你有傷本來就不能喝酒,吃燒雞嗎?”
“不吃。再說了,知道我不能喝你還拿過來幹什麼?成心的吧!”
“我拿來我喝嘛,說起啦,軍師您真的沒事?”
“沒事啊,小傷而已。”錢胥子不明白南琰為什麼這麼問。
“那為什麼不出去和兄弟們一起玩呢?而且,您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沒事•••對了,你剛才說將軍知道我受傷的事情了?”
“當然會知道啦。”
“那•••然後呢?”錢胥子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問,隨口一說就說出來了。
“然後?”南琰想了想,“然後,將軍說,看在你受傷的份上就不和你計較之前虛拽弓弦的事了。”
錢胥子聽了也不說話,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南琰以為他怕將軍責罰,忙寬慰道:“放心,將軍絕對不會計較這些。何況,這是您第一次上戰場,能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換成誰都•••”
“南琰!”錢胥子突然打斷了他的話,“將軍呢?”
“將軍在照看李姑娘吧•••”
“李姑娘?哦,就是今天救了他的那個吧,倒是一出美救英雄的好戲•••不過,你們軍營管轄也沒有嚴嘛,什麼人都可以亂混,連女子也可以?”
南琰笑了笑:“自古就有女子從軍嘛,不過我們軍隊裏從來沒有的,這一次,是這個李小姐自己跑來的。她本來是兵部侍郎家的,出身將門世家上陣殺敵也很正常。”
“這倒也是。那•••你會不會射箭?”錢胥子突然前言不搭後語問了這麼一句。
“啊?我、我自然會的。”
“那你教我唄,省得下次上陣我亂發箭。”
南琰麵露難色:“軍師大人,不是我不肯教,但是射箭這種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學會的,何況您上次就算上陣也沒必要射箭啊,還是算了吧。”
“哼,算了就算了,老子懶得學!”錢胥子說著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壺便走出了賬。南琰趕忙追出來,手裏還舉著那隻燒雞:“這是去哪啊?燒雞還要不要啊?那個•••酒!酒!”
錢胥子隨便扯過一匹馬,揚鞭絕塵而去,還順便回道:“出去轉轉,燒雞賞你,酒歸我!”
“可是•••”南琰的聲音越來越小,“可是,你明明說不喝的•••”
錢胥子揚著手中的鞭子任憑風在耳邊呼嘯,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感覺馬蹄有些打滑,他才慌忙勒馬扯轡,停住了馬兒的腳步。
這時向四周望去,一片蒼茫,然而在白雪覆蓋下卻依稀可見生機勃發的綠色小草,看起來是點點星星,但雪下是它們大片大片得平鋪著,頑強而固執地張揚著這北方的原野與生機••••••
靜下來以後,錢胥子才聽到身後傳來的馬蹄聲,漸行漸近。他回頭望去,竟是顧閆。
“你來幹什麼?”
顧閆拉住了韁繩:“這話是我問你,你可知逃兵按軍法該如何處置?”
“我沒逃!”錢胥子理直氣壯,“我隻是出來逛逛。”
“逛逛?你這一逛可夠遠的•••”
錢胥子聽他這話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從鞍上一躍騰起,抽出顧閆那匹馬上所係在旁的一把寶劍,直接便向顧閆刺去。
顧閆反應靈敏,往後一仰便輕鬆躲過。但錢胥子明顯沒打算就此作罷,反手又是一劍。顧閆矯身騰空側翻,閃身抓住劍柄:“你幹什麼?我都還沒責問你今日戰場之過,你倒是先發脾氣了。”
“今日戰場之上,我已經很努力去做了,你要是覺得我錯了盡管軍法處置,但眼下,還是先想想怎麼脫身吧。”錢胥子說著,手上的劍泛出凜冽的寒光,簌簌揮舞步步緊逼。
顧閆也不還手,但是一招一式有條不紊全無破綻,根本沒有傷到分毫。
錢胥子怒道:“哼,這要是在戰場你也這樣!你不是說,要及時出擊嗎?”
顧閆聽他這麼說,應聲道:“好,這是你說的!”
顧閆果然不再退讓,腳下騰躍一個淩空側翻轉至他身後,隨即拔出馬旁的劍鞘,用劍鞘迎上尖銳的劍鋒,幾乎是與來襲的刀刃輕貼擦而過,手上驀然震袖翻旋腕部,也不知他如何動作,一下子就扣住了錢胥子的手,劍柄流轉在空中旋了一圈便落入顧閆手中。
顧閆收劍回鞘:“好了,別打了,你肩上傷還沒好呢。”
“哼。”錢胥子又是冷哼一聲,卻也收了手,嘴上還是不依不饒,“這要是赤手空拳真得打起來,你也不一定打得過我,別忘了,小時候我一直練得比你好!”
顧閆沒有說其他的,卻看向了錢胥子係在腰間的那壺酒:“不是和南琰說了,不能叫你喝酒嗎。”
“我又沒喝,隻是帶出來。”
“那便給我。”
錢胥子一下子退了兩三步,護住了腰間的酒壺:“不給!我就算倒了也不給你。”
“那就倒了吧。”
“你•••你到底什麼意思?”
顧閆自顧自走到了一旁,神色黯然:“你知道嗎?雖然這一戰我們大勝,但是有五百四十九個兄弟血祭於那片北鄰,這還不算受傷的人數,那五百多人是再也回不來了•••我們都曾在一個營帳裏摸爬滾打過,在一個校場上訓練鞭策過,也在一起喝酒暢聊過,但是,那都是曾經了•••••••”
錢胥子一時語塞,過了良久,才慢慢移到他身後開口道:“可是•••你不是說,打仗就是如此嗎?
他們雖然死了,但是死得其所,死得光榮啊。”
顧閆嘴角嘲諷一笑:“哪有什麼死得其所?往大了說,是家國天下,可這是我的使命不是他們的,他們,隻是想盡快終結這場戰事早日歸家啊••••••”
錢胥子低頭沉思,忽然,轉到他麵前,單膝而跪:“今日戰場之上,是我胡鬧了,特此請罰,但憑將軍軍法處置!”
顧閆伸手扶到:“這和你無關,我說這些,不是讓你請罪的。你今天,做得很好!是真的很好!”
“真的?”
“真的。我現在明白為什麼祖父如此看重你了,我第一次上戰場都不見得比你果敢呢。”
“那你之前還•••”
“不那麼說,你怎麼會長記性•••行了,把酒給我吧,我們就在這,用薄酒祭那些英雄吧!”
“好。”
顧閆接過酒壺,打開瓶塞那陣濃烈的酒香毫不掩飾地散入這長空。
顧閆高舉酒壺,倏然對著長空高高拋出,酒壺在空中旋了好多圈,那壺中的酒水便紛落飄揚,方向卻都是朝上,貫連而出的酒水在這夜幕中仿佛化為一道蛟龍要擊入長空,最終又飄飄然然落入地上,一切塵歸塵土歸土,就像是那些壯誌未酬身先死的將士們在這異鄉塵土中獲得永生的寧靜。此情此景,比那戰場殺敵更添豪壯••••••
錢胥子和顧閆再次策馬回營,一夜無話。
一日過後,捷報和軍情也傳回了都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