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談心
    柳雲生還是覺得，哪裏似乎有些奇奇怪怪的。
    天色已經大亮。雨後的日子總是格外的晴朗，天空萬裏無雲，無邊無際的湛藍湛藍，觀之心曠神怡，渾身上下都十分舒爽。
    “我已叫好了馬車，雲生不妨與我同行？”
    聽到雲五的邀約，柳雲生不知怎的，又回想起了奇怪的夢，忍不住猶豫了。
    “怕什麼？”雲五循循善誘，“我又不是什麼山精鬼怪，難道會吃了你不成？”
    罷了罷了。柳雲生暗自搖頭，子不語怪力亂神，什麼陰陽先生，什麼怪夢，恐怕都是自己的心魔吧。雲五明明是一個相處舒服、氣質絕佳的妙人啊，一同乘車還能省點路費，何樂而不為呢。
    “如此，多謝雲兄了。”
    “小事一樁、小事一樁，雲生無須與我客氣。”說著話，雲五引著柳雲生朝外走向馬車邊。
    柳雲生看到馬車有些訝異，“怎麼不見車夫？”
    雲五笑了，自顧自在車前的左側坐下了，目光示意柳雲生從另一側上車，“我來當雲生車夫可好？快上來吧。”
    柳雲生踟躕不前，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的富貴遊子雲五，居然要給自己這個窮書生趕車？這可怎麼承受得起。
    “雲生不要介意。我一向是自己趕車的，想快就快，想慢就慢，不僅逍遙自在，而且還省了請車夫的錢。快上來吧。”
    柳雲生終於被說服，“如此，多謝雲兄。”心中對雲五倒是又多了幾分好感，好一個灑脫不羈，不像自己被凡塵俗世各種瑣碎細節所困。
    馬車吱吱悠悠，小道上緩慢向京城進發。
    “雲生啊。”雲五百無聊賴地喊著柳雲生的名字。
    柳雲生看他，“雲兄何事？”
    “是這樣的，”雲五趕著馬車，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柳雲生的臉，嘴角洋溢著溫柔的笑，“你看，我們的名字裏都有一個雲字，你這樣喊我雲兄，我總感覺咱們好似不分你我，有點分不清誰是誰了。不如，你就直接喊我小五，意下如何？”
    “小……五？好的，小五。”
    柳雲生沒料到的是，雲五居然是個話嘮，一路上問東問西，非要推心置腹地交談。
    說是談心，實則雲五問得多、答得少，一直是他在探柳雲生的底，甚至快把柳家祖宗十九代都要刨根問底了。這其中有些話語，倒是讓柳雲生原本根深蒂固的一些想法，開始有些動搖了。
    “雲生，你為何想要進京考取功名呢？”
    “世人都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寒窗苦讀十多年，自然是要有所圖，走上仕途、光宗耀祖，不枉這些年的辛苦付出。”
    “照雲生這樣的說法，那這考取功名，隻是世人的所求。它真的是雲生你自己本心想要追求的嗎？”
    “這……我也隻是芸芸眾生中的普通一人，個人所求和世人所求一致，也是很平常的事吧。”
    “可是雲生，你的仕途追求，真的給你帶來了真正的快樂嗎？”
    “快樂？”柳雲生愣了一瞬，“享樂什麼的，還是要先解決基本的溫飽生存，之後再談吧。”
    “不是這樣的。快樂其實很簡單。”雲五像是變戲法一般，突然拿出了一幅畫和一篇策論文，都是柳雲生的作品，“作畫時候的雲生，和策論時候的雲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你自己看，這迎合科考的策論，書寫滿是壓抑、禁錮，而畫上的題字那麼瀟灑俊逸，差距太明顯了。哪個才是真正的你呢？”
    柳雲生沉默了。倒是忘了疑惑，雲五從哪變出來的自己的舊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