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陰與陽  第九十三章:從此世間,再無瀟湘樓主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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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瀟淺憂喚了第二聲,錦蘇才反應過來,俯身撿起地上的杯子,自然地擱在桌上。盯著那尾魚看了半晌,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淺憂把它放了吧,怪可憐的。”
    白衣男子才將袖口挽起,聞言皺了皺眉頭。感情他這辛苦一趟,換來的便是蘇憂帝一句放生?他將那條魚擱在一旁的水盆裏,俯身替年輕的君王擦去衣擺上的茶葉,無奈地問道:“青龍又同你說了什麼?”
    錦蘇笑著反問:“淺憂覺得,他能說什麼?”
    瀟淺憂抬首,迎上錦蘇含笑的雙眸。那笑一如既往的輕輕淺淺,卻是最好的偽裝,將人的悲喜都掩藏在眸底最深的地方。看了一會兒,他終究是起身,拿了水盆裏的魚,“我去煮魚。”
    他人走到門口,忽然聽得身後傳來錦蘇淡然的聲音,“十五年前枕家的滅門慘案,淺憂怎麼看?”
    腳步一虛,瀟淺憂身形晃了晃,轉身看向仍舊端坐在桌邊的君王,一臉漠然。“青龍告訴了你什麼?”
    “淺憂為何如此在意?”相較瀟淺憂的一臉肅穆,錦蘇顯得十分輕鬆,臉上仍是淡淡的笑,卻將眸子裏的那一絲笑意化作了寒冷的冰,連帶著聲音也暈染了幾分涼意,“說起來也是老樓主的神機妙算,你也不過是……”
    “那隻是……”瀟淺憂想要解釋,卻無從說起。無論說什麼,當年他確實是因為枕家的滅門慘案而一戰成名,本就是個行走在腥風血雨中的人,有什麼好辯的?
    隻不過,眼前這個人嗬,是他一力護到如今的,那些陰暗的東西,那個沾滿了罪惡的自己,不想讓他知道。
    默了一會兒,他眸底的那一絲戒備瞬間散去,唇角露出了一絲苦笑。“你說這個,是想為枕家緝拿罪魁禍首嗎?”
    錦蘇搖搖頭,起身拿下牆上的鬼司,遞到瀟淺憂麵前。臉上仍是淡淡的笑意,眸中卻有一絲擔憂,“枕留書若知知道事情真相,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淺憂還是小心些。”
    瀟淺憂定定地看著那隻鬆鬆握著鬼司的手,那樣白皙,幾乎不留血色。分明如此軟弱,握著那把世人皆懼的鬼司,卻如此的有力。
    曾幾何時,這雙手隻會潑墨押韻,提筆揮毫。
    曾幾何時,這些細細的叮囑無盡的擔憂,是自己的話語。
    曾幾何時,這張臉上的表情,毫不掩飾,哪怕倔強地不服輸,也會從眼眸中露出心事來。
    他伸手接了劍,一語不發,轉身離去。
    他身兼瀟湘樓主與淺憂丞相,位高自然危機四伏,那把鬼司劍日夜不離身。如今他卸下肩上的重擔,欲與他袖手河山,卻發現他肩上還有這江山社稷。他是靖國的蘇憂帝,一路踩著累累白骨,換來如今的君臨天下。
    他手上,又沾了多少鮮血?他的心裏,裝了怎樣的謀算?
    瀟淺憂甚至在想,那些靜好的歲月,錦蘇的一言一行,究竟又有幾分真情,幾分算計?
    他不敢去深想,卻控製不住不去想。
    客棧人聲鼎沸,他一路穿堂過巷,小廚房的青瓦上冒出油煙寥寥,人來人往,好一副熱鬧景象。他駐步看了許久,最終轉身出去,尋了個小溪流,將那尾魚放生了。
    傾盆大雨撲簌簌地落在臉上、發梢,順著衣擺流瀉在泥濘道上,積了一個個水窪,將來時的腳印掩的悄無聲息。
    “嘖嘖,鬼司劍下無生靈。”
    帶著譏諷笑意的聲音,透過層層雨簾清晰地飄進瀟湘樓主的耳中。按住鬼司的五指兀自收攏,骨節分明,入目蒼白。那把陪他叱吒江湖數十載的冷劍,到底沒有出鞘。
    他轉身看著踏雨而來的解紅零,天青色的油紙傘唰唰地落著雨,被那一身紅衣渲染出幾分鮮血的顏色。
    忽的想起初次相見,這個男人也是這樣一身紅衣,語帶譏誚,臉上是漫不經心的笑,隨性、瀟灑,也涼薄。
    那時他是瀟湘樓主,而他是聖手菩提。
    時過境遷,人如昨,卻非故。
    短暫的沉默後,解紅零笑出聲來,“瀟淺憂,你到底還是輸了。”看著那張仍舊麵無表情的臉,他在唇畔勾出一絲得意,“從此世間,再無瀟湘樓主。”
    “以一己之力挑起四國亂鬥,這天下間,也隻有你有此能耐。”瀟淺憂聲色不動,一雙眼眸被雨水掩的平平淡淡,聲音一如既往,平靜的波瀾不興,“隻是未免墮了醫者名聲。”
    解紅零信步上前,抬手撫了撫瀟淺憂臉頰上那道十字傷口,笑的明媚,“如果學醫能救錦蘇,你可願為他棄了這把劍?”
    瀟淺憂無言可答,因為棄了這把劍,他連站在錦蘇身後的資格都沒有。
    漫天的風雨吹得那一襲紅衣咧咧作響,曾經名譽江湖、救死扶傷的醫者,冷笑著道:“連你也知道學醫無用,又說什麼醫者名聲?若憑這名聲能覆了這天下為他陪葬,墮了又何妨?”
    他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飾,瀟淺憂一直知道,那個他曾經認識的解紅零,已經隨著係音的死,永埋菩提齋了。或者說,眼前這個,才是真正的解紅零。
    愛的義無反顧,恨的也無懼無畏。
    他歎了口氣,將手中的鬼司遞了出去,“你要為係音報仇,何苦連累無辜,殺了我便是。”
    “殺了你多沒意思。”解紅零聳了聳肩,退後一步,手腕一翻,天青的油紙傘翻落在泥濘道上,濺上的泥水很快便被雨水衝刷幹淨。他從袖中取出一塊玉璧,輕巧地掛在鬼司上,“不如,我們來賭一賭。”
    一眼瞧出那塊玉璧是蘇忘蝶的佩飾,瀟淺憂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蘇忘蝶來到楚河岸的事他早已知道,也知道她落在了解紅零手中,隻是一直沒有動作。
    一來楚河岸龍蛇混雜,四國勢力都在漸漸滲透進來,瀟湘樓實力大不如前,不能輕舉妄動。二來以解紅零的性子,既然抓了蘇忘蝶,必定是後者對他還有用,不至於出現生命危險。
    再者便是錦蘇,一旦他知道蘇忘蝶來到楚河岸,勢必不顧一切地尋她,屆時無疑是給了他們可趁之機。
    他將那塊玉璧拿在手裏,冰冷的觸感,如他的聲音一般沒有溫度,“你該知道我並非良善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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