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陰與陽 第九十章:我不會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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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麟知道毅國法度嚴謹,但沒想到,他不過砸了一個場子,就要在這不見天日的深寒大獄中待兩月。
他曾試圖買通每日為他提供酒飯的獄卒,好歹看在他是毅火蓮好友的份兒上,將這刑期縮短幾日。
誰知那獄卒卻道:“王爺見好便收吧,小的聽說,原本皇上準備關王爺半年的,百官求情,說王爺行為雖不檢點,但好歹是靖國的親王,再有諸多不是,也須得忍忍。”
深知毅火蓮向來不講私情,錦麟蹲在角落裏百無聊奈地劃拉著鐵鏈子,半晌後,不甘心地又叫了那獄卒,“你替本王帶句話給白虎,讓他務必來見我。”
默了片刻,森寒的千斤頂上頭傳來毅火蓮沉沉的聲音,“白虎已經趕去楚河岸了。”
錦麟怔了怔,他早知楚河岸的事情,卻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和毅火蓮說,兩人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這一步,他怕這一去,再回來物是人非。
或者說……
再也回不來。
“火蓮……”
“我不會放你出來,更不會讓你去楚河岸!”不等錦麟的話說完,毅火蓮冷冷地出聲打斷,“以你現在的身手,去了也做不了什麼。”
寒鐵碰撞的聲音在這陰冷的封閉空間格外空寂,錦麟手上動作漸停,身子卻似被抽幹力氣似的,癱坐在地上。毅火蓮這話本沒有錯,他現在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所帶領暗衛也多交給瀟淺憂負責,如今的楚河岸,有他無他又有什麼要緊的?
片刻後,他抬首看著漆黑的頭頂,幾乎能透過那千金寒鐵看到上頭男子臉上的糾結。
毅火蓮那樣一個要強好麵子的人,一旦自己開口要走,絕對不會開口挽留。所以,他才選擇了這樣極端的方式留下自己。
“我不會去楚河岸。”
輕飄飄的聲音自透過千金寒鐵飄進烏紗蟒袍的君王耳中,毅火蓮一貫平平的嘴角揚起一抹釋然的笑,可緊接著,下頭又傳來了一句,“我必須回靖國。”
他怔了怔,按在機括上的手顫抖起來,在空中停頓了片刻,駭然地縮回了袖中。
上頭半晌沒有動靜,錦麟起身,認真地再說一遍,“靖國交到錦鬱手中,我不放心。火蓮,我必須回去。”
毅火蓮茫然地後退數步,抵在瀝青石壁上,刺骨的寒意自背脊傳入四肢百骸。世人都道逍遙王是真灑脫逍遙,連他都幾乎就信了,信這人一生不羈無約束。
卻忘了他隱忍多年隻為身負血仇,忘了是他一路扶持蘇憂帝登上帝位,忘了他身上和自己同樣流淌著皇室的血脈……
那血液除了與生俱來的高貴,還有那份信仰和責任,豈是區區情深能抵消得了的?
“我不會放你走。”悶悶的聲音中,壓抑著毅火蓮滿腔的恐懼。四國勢力動蕩他豈會沒有察覺,隋佐源眼下最直接的目的就是靖國,莫說眼下的京兆岌岌可危,就是在和平時期,他也不想讓他回去。
“你這又是何苦……”早已料到這個回答,錦麟埋首苦笑。
為報血仇,他一生似浮萍四處遊走飄蕩,待到一切塵埃落定,唯一能讓他念心的,也不過靖國江山安穩。幸而錦蘇身俱治世之才,又有瀟淺憂在旁協助,他覺得自己哪怕一遭身死,也能瞑目於九泉。
卻偏偏,叫他遇上了毅國的皇。
從前他風裏來雨裏去,獨身一人,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可如今,卻想與這麼一個人,攜手賞過春花秋月,行到暮雪白頭。
“當初是你來招惹我的。”君王倚著石壁的身子緩緩沉下,輕聲的呢喃在石室中回蕩,“靖國怎樣與我無關,我隻要你好好地活著。”
錦麟低歎一聲,“靖國需要我……”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你說過不會離開,會一直陪著我!”分明當初苦苦糾纏的是他,許諾不離不棄的也是他……
他隻說靖國需要他,卻沒有想過,如今的毅火蓮,也需要錦麟!
石室淒寒,沁骨的寒意激的君王渾身一顫,隨即神思一正,臉上迷茫全消,唯留堅決。他踉蹌著起身,抬手按下千斤頂旁的機括。
隨著千斤頂開啟,一束光線自上投射而下,同時,也傳來君王的聲音:“錦麟,你已將半生獻給靖國,這餘生,為何就不能留給我?”
錦麟怔了怔,爾後攀繩而上,看著君王離去的蕭索身影,直至他消失在石甬道的盡頭,最終無話。
離別對錦麟而言,就像是春夏交替秋冬來去那樣自然頻繁,卻又悄無聲息。江湖說不得,從來來的不羈去的也瀟灑。
但這一次,他卻害怕離別。
清秋涼月,西風吹遍。
從行宮到皇城,一牆之隔,卻仿佛碧落黃泉的距離。
城內,他是君臨天下的王者,有不能放下的尊嚴與宿命。
城外,他是遊於四方的行者,有無法舍棄的牽絆與責任。
秋月無邊,秋風已涼,撩撥著合歡花的花瓣自行宮洋洋灑灑而去,爬滿皇城內飲酒買醉的君王衣襟,襯著那雙迷離的醉眼,念念地望著行宮的方向,等著那個白衣蹁躚的無賴王爺,循著酒香,飛簷走壁踏月而來。
可這一次,酒已涼,月已殘,而那個人,再也不會來。
毅火蓮開始有些後悔,如果沒有放他出來,如果自己開口求他留下……或許,他但真會留下來,也許自己在他心中,真的比靖國的江山還要重要些。
想著想著,他自己都覺得十分好笑,那笑聲在禦花園中飄蕩,和著清風朗月,驚動了蟄伏的秋蟲,此起彼伏叫囂著,仿佛在嘲笑著君王此時對月空樽。
他忽的起身,斥退了身旁的近侍,就連房官也不許跟著,一個人踉踉蹌蹌地往行宮方向行去。
行宮中沒有掌燈,隻有月光灑下一層微弱的光,映著滿院合歡花在風中搖擺,淒淒涼涼冷冷清清。
君王一路跌跌撞撞地摸索著,一間、兩間、三間……
他將行宮所有的房間翻了個遍,確定無那人的蹤跡,一顆心方才漸漸絕望,跌坐在合歡花樹下,兀自苦笑。笑自己好傻竟想留他,他卻連走都走的如此絕情,一句再見也沒說。
“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