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醺，陳陌在地下水道裏打電話，對方告訴他，弟弟已於幾個小時前上了飛機，半個時後著陸。
    那就好，接下來就隻剩下屬於自己一個人的逃亡了。隻要躲過這一個月，未來還是很美好，若是躲不過，陳陌想，也沒有多大的關係，橫豎也是活著，隻不過是換了一種屈辱的方式去活著，總歸沒有什麼區別。
    陳陌躺倒在潮濕的地麵上，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逃亡第一天，陳陌在下水道呆了一整天。
    第二天下午，餓醒出來，東西吃了不到一半，盯上，在商場裏饒了十幾圈，最後躲進女廁所，將女孩抱在馬桶上，擁吻，門被撞開後，那些人隻看了一眼，不好意思打擾，離開。陳陌逃脫。
    第三天，街頭扮乞丐，安然度過一天。深夜垃圾桶旁邊被發現，逃。
    第四天，地鐵上，逃。
    第五天，出租車司機有問題，打暈司機，逃。
    第六天，扮成女生，金發美瞳，裝柔弱，搭訕一大叔成功，混進一酒會騙吃騙喝。發現可疑人群，借蜀黍的掩護，逃。
    第七天……
    這一個月的頭十天，陳陌多次差點被戴文的人抓到，貓抓老鼠的遊戲很刺激，但作為老鼠的他卻很糟糕。幾乎感覺每天都在生死線上逃亡，雖然刺激，但是刺激久了也會心生惶恐。
    然後第十一天，他被人帶到了L市地下王城的暗格子裏，與蛇為伴，與鼠為伍，間或是其他叫不出名字的各類爬行物與蟲子。裏麵的空氣也是渾濁而潮濕，像是置身於冰冷的地獄，窒息的無從逃脫。
    帶他來這裏的是自己的老師，那個五十歲的西班牙男人，他是個值得信任的人，因為就是他將弟弟給送走。從此陳陌終於從那種窒息的日子裏逃脫，隻需要二十天，便能徹底得到自由。
    但也不是沒有回報，這個世界本就是這樣，有因必有果，施恩必須要給予回報，這樣對方心安，自己也能不覺有愧於人，挺好的。
    陳陌在這裏被他的老師壓了二十天，這個缺愛的中年男人，以種種難以忍受的姿勢占有他，疼痛與屈辱是麻痹人的必需品，因為它時刻提醒著自己，曾經擁有的，與現在失去的，時刻提醒著自己，他不再是以前的陳陌。
    男人期間帶了很多消息，譬如，你不能再回到學校去了，因為戴文那天拍了照，將照片散播到網上，圖文並茂，內容異常豐富。
    有多豐富呢？陳陌很好奇。他將臉貼在濕冷的牆壁上，觸感如此冰涼卻又如此熟悉。想象著這是他死去的媽媽，正在用手輕撫著他的臉，雖冰冷，但令他感到安心。
    媽媽臨死前，就是這樣一直用手撫摸著他的臉，手的溫度就如同這牆壁，冰冷，冷到骨子裏。
    男人不想說，隻是告訴他，現在你是鴨的消息已經在整個校園裏傳播，我們開了會，決定開除你。不，應該說已經與前天下午的時候，將你正式在學校除名。
    對於這樣一個結果，陳陌沒有感到半點意外。因為他知道，雖然這是個思想行為都異常開放的國家，但因為同性戀還未合法化，而且就算合法了，在大多數人眼中他們仍舊是異類，畸形，是可以用任何肮髒詞語來形容的物種。所以當陳陌的那些照片出現在學校每個老師和同學的麵前，後果便可想而知了。
    也難為他們了，要是自己，絕對會第一時間叫自己滾蛋，居然還有心思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