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穀中，正是農忙時候，村莊一側田埂上都是勞作的農人。白瑩瑩與戚紅袖攜人而來時，莊稼地裏的人都忙著，路過稻田時，有認識他們的，都放下手中農具起身與她們點頭招呼。田壟上有幾個還幹不動活的小兒，瞧見前頭塢堡來了人，丟了手上玩弄的草木，怯生生跑去大人身後，探出頭來看著。
    塢堡與後山其實關係也都和諧，堡內教徒有不少也是後山村落裏挑出來的孩子。塢堡是護衛這世外桃源最好的一層屏障，隻要羅音堡在，任何人都無法染指這處淨地。
    靠山腳的戰家老宅靜默在一片紅葉之中。秋葉漫山紅遍，襯著老宅青黑更為鬱鬱。兩位護法緩緩走來，台階上站著一個滿身藏青的紮角小兒，瞧見他們來了，連跑帶跳迎了過來：“戚護法、白護法。兩位姑姑隨小的來。長老往打穀場上去了，過一會兒便回來。”
    聽他這句話，戚紅袖道：“老頭子難不成知道我們要來，囑咐你在這等著了？”
    出來迎他們兩人的正是常年跟隨在四長老身側的六葫。小男孩轉過頭，笑了笑：“爺爺說，要是戚長老一個人回來，肯定得回後山告教主的狀。因著這兩日農忙，他怕你們跑空，就叫我這幾天都在門口候著。你們既然來了，我便去把爺爺叫回來。”
    戚紅袖點了點頭，看那小孩飛快跑走了，回過頭來與白瑩瑩道：“想來四長老心下也有幾分考量了。”
    白瑩瑩未答話，兀自跨過門檻進了屋。她雖眼盲，但平日行走、練功卻幾乎與明眼人無二，有時候戚紅袖都會差點忘了這個女人的眼睛其實早在數十年前就被那陰狠的師父奪去了。兩人進屋之後，熟門熟路踩著石板走進迎客的廳堂，才落座，便有宅內下人上了熱茶。看老人家尚未過來，白瑩瑩另有開口：“對了，你不在那幾日，有個姑娘來咱們塢堡找教主。”
    “哦？姑娘。”戚紅袖托著杯盞聞言輕笑，“真是稀奇了。如今居然還有姑娘回來找咱們小教主。”
    “更稀奇的是，那還算作是我師妹的一個姑娘。”
    戚紅袖目光微沉：“劍輝門的？”
    “偷偷摸摸來的，白芍接待了。本來應該退給伊笑愁或者百裏刃，但那兩個小子最近也忙，我便把她帶我樓裏去了。”
    聽她提到這幾個詞，戚紅袖倒也想起了什麼。
    “我大概猜到了。是戰蟬跟我們提過的那個，叫冼萍兒的姑娘？”
    “正是那日阮安帶入塢堡的。”
    戚紅袖把玩著青瓷杯盞，有些奇怪：“她來做什麼？”
    “那日之後，教主遣了上官與她說了些什麼。”
    “策反？”
    “倒不如說是幫助。”白瑩瑩道，“那小姑娘總該知道自己的掌門師父是個什麼東西，咱們教可不做那白叫人瞎著眼睛的事。”
    “所以，她偷偷摸摸上羅音教做什麼？”
    “說了件事。”白瑩瑩說，“關於阮安的事。”
    “如若是平日，那那點破事，我也沒什麼興致去聽。但現在狀況百出，境遇奇怪，我倒有幾分好奇了。”
    “阮安要反。”
    “反？反什麼？”戚紅袖聞言冷笑，“他自己已是門主，還有什麼可讓他來反？”
    白瑩瑩抬了頭。她雖沒有眼睛，但戚紅袖忽然覺著對方像是有一雙眼，正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他要反這天下之主。”
    女人一怔，繼而略帶愁色道：“此事倒也亂說不得。劍輝門好歹也是江湖一大門派。假若他要做這事，整個江湖與朝廷隻怕都要掀起波瀾。”
    “嗬，那又如何。我倒是想看著阮安一心謀反，最後落得身首異地、滿門抄斬的下場。”白瑩瑩難得說話會如此狠辣，兩人談話像是顛倒平日本該有的語調，戚紅袖憂心道：“此事，冼萍兒所言可卻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