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陳酒佳釀 第一百零二回 惱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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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酒大壽正是在八月十八,老爺子不知從哪招來一班弋陽腔戲子,咿咿呀呀的大約要在那戲台子上唱上個三天三夜。那身段唱腔確實是一絕,不過戰蟬素來不喜歡這高腔震耳朵,伸了伸懶腰,坤了坤筋骨,著實是無事可幹。
現下快傍晚邊了,來拜壽的人也都差不多到齊,中央台子上唱的是《孽海記》裏的戲碼,台下看客坐了一片,身份一般的都是大堂中央桌椅邊坐著,稍有身份的樓上小包廂裏有人身邊伺候,戰蟬坐在軟椅上百無聊賴,卻又礙著陳老爺子的麵子不好拂袖而去,隻好是一臉無聊拿著本話本翻翻。
雖說是無聊,小教主也不忘眼神在來賓身上一一掃過,武林人士有,普通商客也有。這陳老爺交友甚廣,一場壽宴辦的好不熱鬧。藏心這正低頭給主子沏芝麻核桃粉呢,忽覺查身側一陣勁風,回頭一看,卻是主子放下了書,一連擲出去桌上四顆核桃。至於那核桃飛向何處,自然是對麵小平台上方扶著一位老婦人坐下的楚盟主了。
碧鳶挑眉,看著主子笑眯眯扶著楚老太太坐下,伸手不動聲色將那四枚核桃接住,指尖微用力,便將核桃仁剝出。碧鳶上前,取了一隻小碟將桃仁悉數放入。她微躬身,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老夫人倒是喜歡這《思凡》的曲兒,聽得好是認真,楚天闊雖在她身旁坐著,眼神卻確確實實往那核桃飛去的方向瞧了。就見那層層珠簾後,戰蟬冷著臉斜倚在太師椅上,碧鳶腳快,片刻便到了對麵,女子在外輕喚,藏心由內走出,見來人,歪過頭。碧鳶微微一笑將小碟奉上:“我家主子特意剝給戰教主的。一片心意,還請笑納。”
戰蟬在內聞言輕笑:“這麼一些桃仁也好意思拿來?”碧鳶便低頭恭敬道:“您若想吃,我家主子自然樂意再剝。他叫我給您一句話,隻要是能叫您消氣,如何都成。”
“倒是挺有誠意。”
藏心這時已伸手將小碟子接過來。啞女朝人微微一笑,掀開簾子走進去,將那一小碟核桃仁放在戰蟬身邊桌上。小教主斜眼看了看,忽伸手在桌上一拍,紅漆果盤內的核桃悉數震起,戰蟬腕間輕動,一陣掌風揮去。
“楚天闊既然這麼喜歡剝核桃,倒是叫他剝呀。”
那核桃從了戰蟬掌風,其威力幾乎與飛鏢無異。楚天闊也是無奈,那一眼望去,便見戰蟬挑釁的一雙眉眼。這邊廂老太太還專心致誌的看台上小尼姑唱那水磨高腔調,又有新來的婢女有意引導,故絲毫沒注意著還有那麼多的“暗器”飛來。楚莊主從一旁陪侍在楚老夫人身邊的婢女手裏抽了條帕子出來,兩指使力,將那帕子飛出,輕輕巧巧把這些個桃核纏繞其中。再收入手中時,白帕之內清清爽爽分開了殼仁。
兩人雖在上邊暗暗較勁,卻不帶絲毫聲息,就是核桃渣也沒往下落人頭上一點,竟是無人發現。藏心方取碟子進來,碧鳶便走了。不一會兒,這女人又出現在戰蟬看台簾外,再次恭敬道:“主子遣奴婢與戰教主送桃仁。”
戰蟬硬是吃了癟,沒好氣揮手道:“沒興致,叫他自己剝自己吃去吧!”
碧鳶卻將那小碗往藏心手裏推:“奴婢也是底下做事的人,單公子何必為難我們呢。”她說完,卻故作為難,“哎呀,瞧我這張嘴。戰教主想來是不樂意聽的。”
說者假裝無意,聽者卻不能假裝無心。碧鳶這句話倒是提醒著戰蟬,他也是有先例在前,說到底千算萬算,是他先算計了楚天闊。女人一句“單公子”倒是提醒著他了。戰蟬揮了揮手,藏心知曉他接受了,便將這白瓷碗放入一旁的食盒裏,另有取了一小壇子酒水出來要遞給碧鳶。戰蟬眼睛一瞪:“你、你把我的梨花釀拿出來做什麼!”
藏心睜了一雙杏眼疑惑的看著他,做口型與他道:您晨起時才說過,莫在您麵前提酒,誰提誰遭殃呢。
“那——也不能把我的酒給別人呀!”
碧鳶也道:“是呀,奴婢可不敢隨意替我主子收。”
藏心卻是將酒往她手上一塞,做了嘴型:是我家主子心意。因她背對著戰蟬,小教主也不知道她與碧鳶說了些什麼,有些著急想從椅子上起身,他方一動彈,身上不適傳來,便隻好又惡狠狠坐回去,對麵楚天闊瞧見了,略微一挑眉,眼神一沉。這邊戰蟬咧嘴道:“出息了!藏心,你……你……”
藏心送了碧鳶出去,轉過身來與主子躬身:酗酒誤事,主子。
戰蟬拍了把扶手:“你倒好,不替我把場子找回來,先上趕著討好人家去了!”
藏心便一笑,取了隨身字條筆墨出來寫與他:今日也是陳老爺子大壽,您何必在人家地界上找不痛快呢?您是客,楚公子亦是客。如若教主當真想找回場子,不如屆時下了戰書,和那楚盟主真刀真槍打上個一場。您什麼身份,他又什麼身份,與其私下鬥氣,不如幹幹脆脆放到場麵上去。您拚武功把他擊敗了,那勝得才漂亮呢。
戰蟬看完她寫的這樣一大段話,挑了挑眉,心下思量,的確也有些意思:“行吧,你這主意也不錯。那我就等著。”
藏心一笑,把紙撕了扔去小簍。戰蟬想了想,又覺著哪裏不對了:“可這又應該放到什麼時候比呢。找什麼人?你這說法是漂亮得很,做起來那時日拖得可就久了。我怎覺得你還是在幫楚天闊說話呢?他給你什麼好處,能叫你這麼倒向他?”
藏心搖了搖頭,做手勢急急道:屬下也是為著您著想呀。主子,您與楚盟主還得在地宮一事上好好合作。若是現在撕破了臉來,還如何互通情報呢?
藏心正說到這事上,黑狼也探聽完回來了。戰蟬憋了口氣,瞧見他這木頭臉的侍衛,便開口道:“去了那麼久,你是查了整個塘古鎮了吧?輕功比得上燕子,你飛的卻有些慢呀。”
黑狼還未開口就叫主子這麼嗆一口,一臉疑惑。藏心瞧了他一眼,手暗暗指了指對麵陪老太太說話的楚大莊主。黑狼這一眼便知曉定是對麵那冤家又惹了他家主子了,隻好好脾氣道:“回主子,莊內沒瞧著奇怪人。來了幾個前輩,有一兩個還是戚護法熟人,這會兒戚護法和人喝酒呢。”
戰蟬聽他那語氣就知道這人也和藏心一塊接著哄他,自己這脾氣發的不是時候,側了側身,去一旁清茶抿了口,示意他繼續。
黑狼又從懷中取出一支小竹筒地上:“百裏堂主來信了,主子。”
藏心替他接過,將其中信件抽出遞到戰蟬手上。戰蟬閱畢後,眉頭一皺,身後兩個隨侍瞧他臉色一時都弄不清楚怎麼回事,稍臾,卻見小教主黑著臉拍桌嗬道:“廢物!”
藏心忙上前給人奉茶消氣。戰蟬把那字條一把扔到地上:“什麼叫做捉不到!?不就是幾個師出無名的匪賊麼!都進了地宮,有影堂的人相助了,還捉不著?百裏刃的腦子除了掛在姑娘的褲腰帶上就沒用了是吧!”
平日戰蟬脾氣是不錯,但脾氣上來了,誰往上撞誰倒黴。黑狼心下隻能說是百裏刃這信來的不是時候。
戰蟬把杯盞往桌上一擲:“阿蟦呢,他那有什麼消息嗎?”
“影堂那邊來消息說,碰上一夥兒人,拿著當年老教主倒鬥弄出來的玉含,像是故意在地宮裏轉悠找他們的。這消息,他給了伊堂主,現下正等明堂查探出是何人派出來的。”
“我爹的玉含?”戰蟬聽這話,略微一愣,思忖片刻道,“那東西,他好像是送舊友了。也不知道送了誰。對方沒說明白門派麼?”
黑狼搖了搖頭,想了想又道:“既然楚盟主也知曉前朝舊事,主子不如也問問他?”
“問他做什麼。”見戰蟬這樣一副神情,黑狼再拱手:“主子,大局。”戰蟬斜眼看了看他,又瞧了瞧眼神中同樣寫著“大局為重”的藏心,最後沒辦法似得擺擺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等晚上壽宴結束我自然會去找他的。”
“主子大度。”
戰蟬翻了個白眼,挑眉望去的時候,又正好瞧見楚天闊一臉似笑非笑的往他這邊看,戰蟬做了口型,罵他一句:“畜生。”
那邊男人一笑,也做口型回到:“謬讚。”
小教主一巴掌拍碎了桌上的青花瓷杯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