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從辛子樓撥個機敏的姑娘去老太太身邊吧，”男人道，“你回我身邊做事。”
    “謹遵吩咐。”碧鳶答畢，又道，“甲卯的人來消息了，塘古鎮看有個和尚帶了個小尼姑出入。想來……是主子您師門的了了和尚與他弟子。”
    楚天闊歎了口氣：“二師叔這時候來湊什麼熱鬧。”
    “尚不清數。庚巳閣的人已去查看了。倒是今日在流楓處探聽，暗探不久前便已驚覺有一支集結江湖散手的探寶隊伍正在景山附近探看，保不齊與當日在羅音穀竊走地圖的幕後之人有關。”碧鳶答複，“另，地威星持您所給玉含，不日前曾在墓中遇上一夥識那物件的人。是個臉上有刺青的異族女人，看她所帶手下都喚她魅姑，屬下鬥膽猜測恐怕是常在地宮行走影堂四屍之一的魅屍。地威星詢問，需與他們接洽嗎？”
    “先行觀望，確定是影堂中人，便合作吧。”
    碧鳶對此也有奇怪：“這影堂是戰老爺子暗暗留下的一手，又是作何呢。老一輩人可當真叫人奇怪。”她看楚天闊對著問題並不作理會，便另又道，“盟中對這影堂知之甚少，隻道他們行事古怪，堂中多怪人。主子當真信他們嗎？”
    “我信戰蟬。既然那是他的弟弟，我也就信他們。”
    “……”碧鳶一時遲疑，“主子待戰教主不同。隻不過這樣會不會……”
    楚天闊抬眼望了望她。女子忙改口道：“是主子情深意重。”
    男人開口問道：“今日莊中你探看的如何。”
    “陳老爺子這時候壽宴，江湖上人也來了不少。今日查看，除卻水靜樓的羅音教眾，偏院梅莊住著的是紅眉教的女弟子們，南麵的幾個小院則分別住了幾個人物。武功不差，有幾個確確實實在屬下之上。卻是不清楚門派來路，眼生的很。”
    聽她彙報完，楚天闊心下自有他自己的思量，朝人揮了揮手，楚天闊起身道：“你也歇息吧。將當初甲組的人撤回來，換組人去，之後遠遠守著戰蟬就好。有事記得及時知會我。”
    “是。”碧鳶拱手，頓了頓，又問，“十人之中，已被除去六人，剩下四人不足以成伍，主子可有分配？”
    “替換進師父給我的那支地宮暗探吧，遣去查北山地宮一事。”
    “屬下明白。”腳下無聲退了出去，她方出門，屋內燈盞便已熄滅。門輕聲合上，夜色之中，女人長長歎出口氣。武林盟主並非空口名號，也非獨有盛名。其之所以能在江湖之中地位如此之高，並非僅因其人武功高強，也絕非一個老好人行事就夠，最重要的，是武林盟主手下所能遣使的北鬥盟。
    除卻曆屆武林盟主，無人可知這北鬥盟究竟是個什麼組織，據說其中以天罡地支分出盟中教眾，數餘人各自組閣，各有優異，且僅聽從手配虎紋扳指的武林盟主號令。無人知其如何運作，也無人知其資金何來、憑何運作。這些一直到楚天闊從他師伯手中接過那枚扳指伊始，才逐漸了解。
    當初謝環對佘維平心懷恨意，培養楚天闊一方麵是承了師命，另一方麵，無非是想對他這師兄報複。早年師兄弟二人對於地宮守衛各有分歧，十年前，謝環維守地宮，不願牽涉江湖諸事，佘維平卻認為江湖勢力足以利用，一心想要將景山立幫建派。久而久之誤會漸深，乃至後來甚至互相大打出手。
    然而如今，卻是佘維平與謝環各自退了一步，折中後，景山雖仍處地下，卻將觸枝探於江湖之內。
    楚天闊的武功承自謝環，他那武功本來就克佘維平的路數。男人自十七歲便打敗佘維平，接過虎紋扳指。但這五年來，他都不敢擅自動用北鬥盟的勢利。這是份巨大的寶藏，可未知所帶來的危險遠比誘惑要大得多。當年那個會被漂亮道人一騙就走的男孩，早就在一個冬至日死去了。與他被謀害的父親，一同死在了祠堂的天井中央。
    男人的這份謹慎讓他所有的計劃都推遲到了五年後。五年後，原本隸屬於他人的組織終於收歸手中，從雛鷹長至今日，羽翼漸豐，利甲尖銳，是他的眼、他的耳，是他手下最好用的一柄利刃。
    他要查的，僅靠他師父所有的那支暗探，遠遠不夠。
    誰能信任，誰不可信任，在這江湖之中誰人能說得清楚？今日你殺我妻兒，明日我屠你滿門，師徒反目、摯友成敵，也並非少見。楚天闊本應當信謝環，那道人收他為徒，這江湖是他指引他摸索明白的。
    可謝道人，能信嗎？
    戰蟬所言許多他都不清楚。這些他應不應該知道，如若應當知曉，那麼是誰在瞞著他？又為何瞞著他？
    如若那個人便是謝道人……景山於他，或者說他於景山，又究竟算得什麼。
    漆黑之中，男人揉了揉太陽穴，無奈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