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陳酒佳釀 第九十三回 赴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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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流水的小庭院,幾株楓樹,幾棵金桂,醉醉醉酒莊給老友楚家是專門留出院落來的。東廂房留給了老夫人住,楚天闊踩著石徑小路往北麵的房間走去,碧鳶在他身後不緊不慢的跟著。由羅音穀回去之後,流楓便被謝環帶回了景山地宮,幾月以來,楚莊主覺得生活一下子輕鬆安寧了幾分,碧鳶姑娘也覺著這日子裏的意外少了許多。
“莊主,差不多過會兒酒莊主人家請了幾大酒莊的理事人用餐。您看……這一會兒是不是該走了。”
楚天闊行在前麵答道:“不著急這片刻,去得早了,怕被他老人家念叨。”男人歎了口氣,“這長輩上了年紀,別的不怕,就怕他來給你做媒。”
碧鳶在後淺笑:“莊主既然已有意中人,不如趁這次機會說清楚算了。”
“我連老太太那暫時都不敢多言語,又怎麼敢去和那幾位叔叔伯伯們說?”楚天闊挑眉言畢,伸手推開房門。
屋內采光倒是不錯,室內布置也襯楚莊主心意,卻見對門中央小桌邊坐著個人,正拿了兩個包子專心致誌的吃。瞧見門開了,抬頭呆愣。
碧鳶就見莊主麵無表情將門關上,爾後淡然問道:“碧鳶,咱們在這酒莊的院子……是這間嗎?”
“是這間呀。您過去幾年在外邊遊曆不來這長住,老太太可熟悉的很。東廂房那還留著她前年來時落在這兒的檀香呢。”
“……”楚天闊吸了口氣,想著方才說不定是自己幻覺,再次推開了門。裏麵吃包子的家夥已經挪到門前來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嘿,莊主!您可來了,我在這等好一會兒了。”
楚天闊覺得自己太陽穴一跳:“你不是跟師父回師門了嗎?怎麼又來了……”
流楓不好意思笑笑,撓了撓頭:“這不,回去以後小師叔嫌棄我嗎,又把我給扔出來了。”他說完這句,不忘急急解釋,“小師叔說,最近江湖裏邊不太平,怕是得發生什麼事兒,叫我跟在你身邊,好幫幫你。”
楚天闊撫了撫額頭,這幫不幫得上忙另說,別到時候拖後腿就好。莊主歎了口氣,流楓這個時候早湊到碧鳶姑娘麵前去了:“那個……碧鳶姐姐,我給你買了禮物。”
碧鳶抬頭看他,笑了笑沒說話,繞過他走到桌邊,給剛坐下的莊主泡茶斟上。流楓知道自己剛吃完包子手上油膩,挺不好意思的跑出去找有水的地方洗手。待過了會兒,楚天闊聞著氤氳茶水的清香,瞧見流楓洗好手,擦幹淨,跑回到碧鳶麵前。這二愣子害羞地拿出一個檀木小盒子遞給她:“那什麼……我聽說你喜歡合㭱莊的鐲子,這三個月,特地攢錢買給你的。”
碧鳶眨了眨眼,楚天闊喝茶:“既然給你,你就收著吧。”
“是。”
女子伸手接過檀木小盒,流楓在一旁傻笑。
“沒想到,你小子還挺……”碧鳶打開盒子,瞧見裏麵那隻金鑲玉的鐲子也有些驚訝,好看且貴重,一看就知道費了不少錢,本是潑辣的姑娘在這事兒上也生出小女子姿態瞪大了眼,“你……上哪找的平夫人做這鐲子的?”
流楓卻驚訝:“原來那個脾氣這麼差的奶奶叫做平夫人?”他回憶了一下,噗嗤一笑,“你別說,還真形象。”
碧鳶無奈看了他一眼,將盒子收入:“好了,你這一片心意,我收下了。”
“之前都謝謝你了,碧鳶姑娘。”
碧鳶卻有些不好意思:“那……你畢竟是我們莊主身邊的同門弟子,總歸還是要幫著你不是。”
留在這顯得多一人的楚莊主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你們繼續聊,我出去逛逛。”
“我跟著您!”
“那我跟著!”
身後這兩人異口同聲,楚天闊回頭眼神在兩人之間來來回回:“行了,我一個人去逛逛吧。估摸著這時候,戰蟬也該到了。”
碧鳶聽這話,忙點了頭:“聽聞戰教主的客房就安排在西苑,您可尋著些路。不過……聽聞他有一副善尋好酒的鼻子,不知教主是不是該去瞧瞧咱們送來的壽禮。”女子彎了一雙眼,“其中可有四壇神仙釀呢。”
“……頗有道理,多謝提醒。”楚天闊江湖氣十足的拱手一句,抬腳走出門去。
戰蟬曆來是自在出入醉醉醉酒莊的。他可懶得理會那些個管束人的事情。陳酒那老頭子對他這行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去了。照著輩分來說,戰蟬倒不如說與他孫子一般。這小橋流水人家的江南小鎮,戰蟬來得並不少,故而對著院落方位可謂是輕車熟路。就見青年腳尖輕點,繞過小竹林,翻過高牆,避開守在門外的眼線,腳踩房梁輕巧而入。
“嗬!這猢猻!”戰蟬方在內庭紅木五鬥櫥前落下,撣了撣衣擺,就聽身後一聲蒼老威嚴之聲傳來。戰蟬輕笑轉過身去,施施然行禮:“猢猻戰蟬給老猢猻陳酒爺爺行禮了。”
那內庭台階下是一片木板鋪就的平台,這個時節,平台四角自然是栽種著桂樹菊花,一長須白發的福態老頭躺在一張金絲楠木搖椅上,眯了眯眼背對著戰蟬道:“你這小東西,怎麼,一來不去正堂給我老頭子問個好,就跑到我這醉酒樓來偷東西?”
戰蟬開了五鬥櫥,隨手拿出一壇酒來走到賞菊的老爺子身邊,開了封低下身將老人椅邊小桌上的杯盞斟滿:“這不猜您就在這嗎。我要當真去正堂了,還不得跑空?”
酒香味彌漫開,戰蟬動了動鼻子:“嗯,這什麼酒,真香。”說著,拿起酒壇作勢要喝,被老爺子一拐杖給堵在嘴上,老頭動了動眉毛:“這可是寶貝,魏莊帝時候的名酒昆侖殤。我當年好不容易找著古方叫人釀製的呢。”老頭沒好氣道,“你這牛飲的勢頭,再怎麼好的美酒都架不住這喝法。喏,取酒杯來。”
“嗬,酒之芳味,世中所絕,”戰蟬一翻身踢起一塊石子,將南麵高架子上的陶瓷杯盞一震,陳酒看著眉頭一緊,就見這臭小子一飛身,片刻便將那白璧玉瓷杯接到手裏,悠悠然斜靠門廊柱給自己斟上,“老頭,你從哪弄來的這麼一寶貝?”
“哎,寶貝不寶貝,不都進了你這大寶貝的肚子了!”
戰蟬抿一口,口齒留香,舒服的眯起了眼,不免高聲讚道:“好酒!”
“你呀你呀,我那五鬥櫥中那麼多酒,偏偏你就選了最貴重的出來。”陳酒是拿他沒辦法,將杯中一幹而盡後伸手,“這小子……來來來,給我滿上!”
“你別說我沾你光。這回這壽禮你收了可別太謝謝我。”
戰蟬走到他身邊斜靠下去,搖椅晃得把老頭一驚:“哎喲!消停些。”看戰蟬收了手,老頭伸手舉起那一把大胡子,把灑落到的那點酒水舔幹淨:“你這孩子越來越沒規矩了——說吧,送了我什麼呀?”
戰蟬沾沾自喜:“你不是收到禮單了嗎?真不知道?”
陳酒不耐煩翻了個白眼:“那禮單上那些東西我可沒興趣。還有送我筆墨書畫的,老爺子喜歡什麼都搞不清楚,看他做什麼?”
“是是是,陳老爺子的脾性,別人摸不清楚,我還不知道麼?”戰蟬說著,伸手與陳酒碰了碰杯,“戰蟦弄來的,老猢猻可聽說過青田核?”
“青田核……莫知其樹實之形。核大如六升瓠,注水其中,俄頃水成酒。”老頭背的流利,“一名青田壺,亦曰青田酒。這可是個寶貝,戰蟦哪裏弄來的?”
戰蟬一笑:“當初那兩扇桃核進了蜀後主手裏。你說阿蟦能從哪裏弄來?”
“……”陳老爺子臉色一僵,繼而咧嘴笑笑,“那也成,我老爺子可不介意,隻要有好酒,一切好說,好說!”
“好好好,就衝您這一句好說,來,再幹一杯。”
這一老一少喝得盡興,陳酒喝完,又指了指自己那一片酒櫃:“就衝你這壽禮,我允你再挑我一壇酒。”
“這可是你說的,我挑走了什麼寶貝,你可別哭了。”
陳酒擺擺手:“去挑去挑。你喝了我的昆侖殤我都沒跟你計較,別的酒我能計較什麼?”
戰蟬便放下酒壇,動著鼻子去找。倒是現在第一張酒櫃前停下了,取了上麵一壇尚未落灰剛擺上去不久的酒下來,疑惑道:“這是什麼酒,像是剛放上去?”
陳酒回頭瞧了一眼,拎著酒壇大飲:“你瞧瞧酒壇底下刻印。剛放上去的大概就是送來的壽禮吧。”
戰蟬聞言便將酒壇舉高,卻見下方刻著一方印,正是四字:“雲河山莊”,側有小印,篆體書寫著“神仙釀”。
戰蟬將酒往懷裏一摟:“行了!就這壇!”
陳酒道:“你選了什麼呢,聽語氣這麼高興。不會又叫你白撿便宜去了吧?”
戰蟬拿著酒嘿嘿一笑:“反正您說的,拿到什麼了,就歸我了。老爺子,你慢慢喝吧,我回我房間享用去了!”
“知道自己住哪嗎?”老頭高聲發問的時候,戰蟬已經躍上房梁了:“知道——!”
卻是戰蟬前腳剛走,後腳便有小廝來報:“老爺子,楚家當家少爺來了,正門口呢,您見嗎?”
“哦喲,楚天闊呢?見見見。那孩子我有些時日沒看到過他了呢,怪想念的。你還不引人進來。”
那下人便躬身,道了句“是”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