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欺人太甚！”阮安身後那十四五的小丫頭衝上來，她方才話音剛落，就見陰影處數把利刃閃爍，尖端一律是對準中央。隻聽衣袂翩飛聲傳來，正是戰蟬攜幾人帶著淩厲殺氣落下。他衣袖輕揮，隔著遠遠便將那丫頭頭上銀飾發簪削落。那劍輝門的小丫頭見戰蟬不戴麵具落於眾人身前，麵上驚訝，雖故作鎮定，卻怎麼也隱藏不住眼底深深的恐懼。
    戰蟬並未用力，卻比用力更輕鬆的將鐵器削斷。沒有人看到他是如何出手、何時出手，也沒有人看出他所用是何器物。最可怕莫過於他方才一招僅憑衣上柔軟布帛，又或是僅僅赤手便能化氣為刃，輕鬆削鐵如泥。
    也許昨夜他手持巨闕所展示出的劍法內功並非全部。眼前這個小教主如此年輕，卻有著如此實力——怎能叫阮安能夠放心，放心從此一切就交由年輕人，而他日漸衰老被徹底湮沒於江湖中。
    “欺人太甚？”戰蟬拂袖。從他出現在眾人視野中起，便始終有一雙目光赤裸裸落在他身上，不同於阮安地敵意，眾人的警惕，或者是那些個門徒弟子的畏懼，那種目光夾雜著一種非常複雜的情緒，濃稠黏膩粘在他每一寸肌膚。這目光讓戰蟬熟悉，也略微有些不舒服。他曾在那樣的目光之中安然生活半月，但卻是第一次，在這樣的境況這樣的地點感受到這樣的目光。這讓他覺得有些尷尬，卻不知為何，心內又有一分竊喜。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竊喜從何而來。
    戰蟬語調不高，卻頗具氣魄，讓在場每人都在氣勢上被壓下一截：“你們既然已在我羅音地盤，就理應有在他人地界的自覺。你們想來講理，那麼我們就講理。如若不打算講理，那也正好。”他抬起頭，星目含威，“我最喜歡不講理的方式解決問題。”
    說話時，也不忘將目光回望過去，就見楚天闊嘴角微翹，見他眼神晃過，笑意更濃。戰蟬收回目光，拂袖轉身，立馬有人為他搬來座椅。小教主落座，與苟老妖道：“勞煩苟長老繼續了。”
    苟老妖捏了捏胡子，氣呼呼點了點頭。這老頭指甲偏長，猶以中指食指最甚。他兩指夾起白布一把掀開，指尖幾個疾速的刮劃動作，便輕鬆將男屍身上衣物完完整整去除幹淨。老頭皺著眉上下掃視他身上點點疤痕——這些的的確確是貓爪鏢會留下的痕跡，他張開手掌從男子脖頸處寸寸摸索過來，直至小腹，緊接著又把屍體翻過，按著同樣手法，將背部也通體摸索了一遍。隨後他又將死者褻褲脫下，幾個小姑娘驚呼一聲，轉過了身去，也就戚紅袖那女人還饒有興趣看著。下體並無傷疤，倒是反過來時，臀部已有屍斑淤積。
    老頭蹲在地上細細檢測，其餘的人便隻能靜候在側，耐心等待。楚天闊身邊跟著的正是謝環、流楓二人。謝環看了那老頭一眼，忽然笑著小聲與楚天闊道：“羅音教當真是什麼人都有。這苟老妖當年可是江湖數一數二的大惡人，也不知道是什麼吸引了他在這塢堡之中留下來的。”
    流楓聽了這話湊過頭來：“小師叔，他是什麼大惡人？”
    “喜歡把活人做成人蠟，你覺得呢？”聽見回答，流楓臉色一黑，默默退回了原位。謝環打發了徒侄兒，側過頭看自己的好徒弟，卻看他一雙眼睛直勾勾往一個方向去，謝環順著他目光望去，正是座椅上冷著臉四下望去的戰蟬。他拿手指暗中戳了戳楚天闊的腰側，細聲調笑他道：“徒兒也不如學著他們右護法，將眼蒙住吧，不然可真擔心你哪日為了這幾分美色把一雙好眼都給掉出來。”
    楚天闊算是回過神來，與戰蟬做了個對視，坦然自若與他師父道：“天生帶來的舊毛病，已經許久未犯，沒想到從那日起碰上戰教主以後，越發嚴重了。”
    “……徒兒，為師不想聽你情愛內心豐富曆程剖析。”謝環興致缺缺答，“既然到目前為止，你還沒有絲毫收獲，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楚天闊與謝環說這話，目光再一次落到戰蟬身上：“師父，你說我若用眼神打動他，他有可能告訴他知道的事情嗎？”
    “他會不會說，我不清楚。”謝環望著戰蟬愈發黑下去的臉色答道，“但我知道你要再這樣赤裸裸看著人家，小戰教主恐怕會忽然發起脾氣，當真把你一雙眼睛挖下。不過為師倒是知道一件事了。”
    “什麼？”
    “平日裏穩重的徒兒也是個臉皮頗厚的登徒浪子。”謝環看似失望非常，“為師那個以前叫漂亮姐姐調笑兩句就紅了臉的小徒兒恐怕不知道是死在了哪個角落裏去了。”
    聽了他這話，楚天闊帶著麵上一本正經的神色答謝環道：“師父為何要這般說？您昨日不是還數落徒兒動作太慢嗎？”
    謝環搖了搖頭：“昨日是我看走了眼，差點就叫你這副平時對付那些個正派人士的嘴臉騙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