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樓至中堂有懸空走廊，長橋臥波，碧瓦飛甍，仿得是前朝司馬氏時精致至極的做工樣式。中堂即青龍堂入教後的第二道天井，戰蟬立於長廊上遙遙向下望去，中堂中央是鋪了白布蒙住的屍體，靠門側站著四人：劍輝門的門主阮安，八甲門長老藍鎮，丞山派的掌門賀造，還有仿若狀況外一直打量四周像是在等著誰出現的楚天闊。他們身後又各自帶了一二人入穀，這大約是伊笑愁定的規矩，若是讓他們弟子全都入堡，那更是亂套了。
    阮安臉色很差，看神情像是一夜間老去十歲一般。身後弟子本想伸手扶他，倒是被他拒絕了。這動作叫戚紅袖見了，便又是一句挖苦：“都這麼一把年紀了，也該讓底下小輩盡盡孝，否則子欲養而親不在，多叫人難過啊，您說呢？”
    阮安沒說話，戚紅袖便又道：“不過倒也不一定。什麼樣的師父教出什麼樣的徒弟，隻怕他們早在當盡孝之前走光了。”
    阮安聞言終於沉不住氣，用眼瞪了她道：“我派之事不必貴教護法多慮。還請貴教給出說法，我門下愛徒阮子敬可是你們右護法弟子所殺？”
    中堂之中羅音教人有伊笑愁、戚紅袖各自所帶人馬，另有白虎堂的大弟子白芍，並未見白瑩瑩與藜蘆、茯苓三人。蒼鷹隱藏懸梁之上，斜倚在鏤空處靜默無聲注視著下方景象，黑狼見戰蟬攜人麵色陰沉而來，從西側橫梁上躍過來，不著聲息落於教主身後，低聲將情況如實稟報道：“伊堂主已安排了客房，此事恐怕不能善了。”
    “是我們殺的人嗎？”
    “不是。”
    “不是也許的他們在這撒野？”
    “但他們拿出的證據就像是我們的人動的手。”黑狼答道，“如今阮安咄咄逼人，不依不饒，而白護法到現在都沒有回應。”
    戰蟬臉色又難看了幾分，自己家裏進了這樣一群陌生人本就讓他不爽，如今又整出這樣一番事來。黑狼看著主子眼神陰戾望著下方，一時也拿不定他是什麼打算。
    此時下方便聽見伊笑愁帶著假笑答道：“令徒阮子敬並非我教右護法弟子所殺。阮門主，全憑一把飛鏢便汙蔑是我教人動手，不好吧？”
    “一把飛鏢？他身上的毒傷正是你們羅音教的功夫導致的！”
    伊笑愁眯了眯眼：“阮門主說毒傷是我羅音教所致難道就是？還問阮門主從何得出？”正在此時，北門處有一白眉長須的老叟跨台階而來，他個頭矮小，傴僂著背，走路步伐倒很輕巧。小老頭背著手哼著小調兒走來，絲毫不被眼前氛圍影響，旁若無人一般衝著地麵上那具屍體走去。伊笑愁瞧見苟老頭過來，與羅音教人都稍退後為他騰出位置。倒是才步入這間陰森森塢堡的幾人心下對此人身份覺得奇怪，阮安皺眉，指著老人開口：“你是……”
    “噓，別吵。”老頭伸了根手指指向阮安鼻子。
    阮安被截住話頭心下不快，便轉頭對伊笑愁道：“你們這是做什麼？他是誰？”
    老頭聽阮安再次開口，有些懊惱道：“說了讓你閉嘴！沒看見我在忙嗎？”
    伊笑愁看阮安被罵後一臉憤懣，不免想笑。他藏下笑意與正派眾人解釋：“鎮上仵作來此還需時間，既然你們說令徒是死於我教暗器毒功，也請允許我們教中前輩做個檢查。畢竟你們也常常說不得聽信我羅音教‘一麵之詞’，我們也不敢輕易聽信令教的‘一麵之詞’。”
    “伊笑愁閉嘴！你嘰嘰歪歪的吵得我老頭子頭疼！再吵把你腦袋切下來和百裏小兒做一塊當糖葫蘆玩！”
    伊笑愁忙對老人家賠了笑，恭敬道：“伊笑愁在這給您賠不是。您可繼續。”
    聽老頭不客氣將自己人的話打斷，阮安還是沒有放下疑問，他看著老人手頭動作嫻熟，便開口朝老人問道：“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苟老妖斜眼望了他一眼，阮安自以為放低了的姿態看在他人眼中仍是傲慢無比。老頭是個怪老頭，既然是怪老頭，他自然有著一般人不會有的臭脾氣。伊笑愁又後退一步，麵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好整以暇望著這兩人，像是在等著看什麼好戲。
    “你是哪裏來的東西？”老頭目光如針上下打量了一番阮安，“年紀一把，氣息虛浮，留了把絡腮胡子遮住一張醜臉，戴了頂帽子就以為別人看不出來你毛不剩幾根了。”
    “你……”
    “好了別吵了！我不喜歡憋氣，你能不能閉上嘴。”戚紅袖唯恐天下不亂似得還給老頭子搭腔：“老妖，你沒事憋氣做什麼？”
    老頭還一本正經衝戚護法瞪眼：“不憋氣讓我喉嚨爛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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