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蟬將目光遞與戚紅袖。左護法起身朝努哈道：“你也知道，十年前死在羅音教的人，我們大多都直接丟入後山懸崖。不過……你們東勒門主好歹也是堂堂族長。我教施行火葬，想到你們百獸門與我教也沒有別的恩怨，所以，他的骨灰我此次也帶來了。”
    大漢聞言麵露喜色，雙手朝上做了一個手勢以表感謝：“有骨灰也好。總之我們也算是能將他接回了。”戚紅袖拍了拍手，便有人將八輛馬車中的一輛運上前來。
    “所有我們覺得可能屬於你們各大門派的東西都在這些石雕裏了。”
    努哈靠近馬車上下打量，戰蟬聽他用他們自己的語言說了一句什麼，緊接著便聽他道：“我上一次見到東勒還是十年前。感謝你們，我終於再次見到他了！這太像了。我想我不需要什麼骨灰，這足夠了。”
    “你們能夠滿意就最好了。”聽見戰蟬的話，努哈再一次鞠躬，伸手叫百獸門的人牽來幾頭騾子綁在馬車前方。戰蟬望著努哈心懷滿意隨婢女坐到一旁的座位上，斜過頭低聲問戚紅袖：“我怎麼不知道我們教還有這麼會石雕的人？”
    戚紅袖麵上保持著對前方離去幾人的微笑，壓低聲音答道：“誰告訴你是全靠雕的。”
    “……不是說骨灰嗎？”
    “傻孩子。那些石膏下全是苟老妖做的人蠟。”
    戰蟬臉色微妙的變了變。陳一哭不知何時立於幾人身前稟報道：“影武已邀丞山、倥傯、洞仙、八甲。劍輝門、擒縱門已與劉堂主所帶人馬在西馬市打起來了。”
    戰蟬本想坐會到自己的位子上，結果還沒坐下，被百裏刃暗中一戳。他皺了皺眉頭：“為什麼不讓我坐。”
    暗堂堂主聳了聳肩，伊笑愁提醒他：“我們是來示威的，不是讓你大晚上出來看風景的。”
    戰蟬翻了個白眼，有些煩躁的將手中巨闕翻出一個劍花。
    “傳令劉百手，不管用什麼方法，‘請’來他們的門主。”
    “不必你請。黃口小兒，本座來了！”來人劍法淩厲，戰蟬聞聲揮劍擋下，就在他想上前一步以攻為守時，卻見身後白綢卷住來者的利劍。一直靜默坐在椅子上的右護法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女人眼前白紗在火光映照下一片殷紅，她揮舞著手中緞帶，以柔克剛將對方淩厲的劍氣一一化解。白瑩瑩一身雪紡輕紗，身軀輕盈的將戰蟬護在身後。
    “孽徒！”
    “早幾十年前就這麼罵了，罵到現在還是這句話。”戚紅袖在一旁翹著二郎腿冷嘲道。阮安持劍落在中央，見戚紅袖便開口：
    “妖婦！”
    “妖婦。”
    戚紅袖與他異口同聲道。女人朝身邊幾人聳肩：“看吧，我就知道這老頭就會這麼幾句。”
    幾個小輩見狀在一旁掩嘴偷笑，阮安麵子上掛不住，舉起劍來對著白瑩瑩道：“執迷不悟，孽徒，二十年前我就應該殺了你以清師門！”
    “住嘴，衣冠禽獸。”
    戚紅袖更是在一旁起哄笑罵道：“別說得好像你二十年前沒動過手一樣。要不是戰晟愛撿東西回家，你可就沒‘孽徒’罵了。白姐姐當以眼還眼！反正都老頭子一把了，留著一雙昏花老眼有什麼用！”
    戰蟬看著眼前白紗漫天，卻聽不見一絲一毫兵刃相接的聲音。想著這是上一輩人的恩怨，他做小輩的不好摻和，便閑適的坐下，端起酒杯，身側婢女見狀忙為他滿上，正要抿上一口好好品嚐，手卻被人握住。
    “戰教主在此品酒，為何不邀楚某人一同？”
    戰蟬一驚，卻見這漫天白紗之中，楚天闊沒事人一般站在他身後。
    戰蟬沉住氣冷聲道：“楚盟主是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楚天闊坦然在他身側的椅子上坐下，抬頭望著由羅音教的瞎眼右護法張開的這張大網笑道：“很漂亮的一手‘天羅地網’，我也是費了好大的勁才進來。”
    “楚盟主既然能夠進來，想來輕功也不一般。”戰蟬伸手，一抬眼便見婢女維持著倒酒的姿勢被人點住穴道定在了那裏。小教主想把自己的酒杯拿回來，卻叫楚天闊一直拽著手腕——這回也是正握脈門，戰蟬心下有些後悔當初不應該叫對方抓住這一弱點，之前仗著自己反正沒有內力也無所謂他會不會對動手，現在武功已全然恢複，便能感受到對方通過指尖傳遞過來一陣真氣正在體內遊走。
    楚天闊故作疑惑狀：“為何你一碰上我，說話就如此生分？聽你與教中之人對話不是這樣的。”
    戰蟬被握著脈門心情本就不爽，聞言便皺眉道：“……我和他們有十幾年交情，和你才認識多久。”
    “原來如此。”楚天闊歎了口氣，忽然從戰蟬之間拿過他的那隻酒杯，抿了口又道，“那你與他們認識十幾年，又可同樣為他們……這樣喂過藥呢？”
    感覺到下巴被人托起，男人略帶繭子的拇指撫上他的下唇。等戰蟬這時想出手將人打開，才發現自己身體竟不能動彈。
    “楚天闊，你對本座做了什麼？”
    “沒什麼，還記得那個讓我做噩夢的藥粉嗎。”楚天闊微微俯下身來，兩人麵孔靠的極近，呼吸都觸碰到對方臉上。戰蟬望著對方忽然變大的麵孔與男人臉上陌生的笑容，聽他開口：“原來是唐門的‘夢回’。好在碧鳶以前曾拜唐門傅宜山為師，也算是趕上我今日要用調出來了。”
    “……你想幹嘛？那日在羅音穀，是你自己說不計較了。”
    “我來此本來就不是來計較的。”楚天闊側耳聽了聽白紗之外的戰況，忽然在戰蟬唇上落下一吻，低聲輕笑道，“分明是來偷香竊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