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一世今生 笑忘成書 第六十章 風雲變(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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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山莊座落於山中,山門前有百步石階,馬車就停在山腳下,我挑開簾子的時候,葉城已經等在那裏,撐著暗色油紙傘,看見我便走了過來。
我看著馬車緩緩馳離,我曾以為可以一生一世,來生來世的所謂愛,在這一刻,全部了斷。
我忽然掩麵,再也沒有回頭的路了。
一隻手輕輕搭住我的肩,轉身看到葉城,他將傘撐在我頭頂,自己站在傘外,雨絲淅淅瀝瀝的打在他墨藍色的衣服上。
離人心上秋,秋性微涼,浸潤著煙雨,涼風蕩過來,我猝然打了個噴嚏,仿佛有些畏寒。
我揉了揉鼻子,“隻有一把嗎?”
他一笑,將傘放進我手中,又脫下外袍披到我肩上,然後轉身先上了石階。我跟上他,心中卻想他竟沒有問我眼睛之事。
一路無話,這一天裏曆遍刀山火海,實在覺得累,才爬了數十階就停下腳步。
葉城轉身來看我,笑道:“姑娘可是累?是在下思慮不周,莊中有轎子,姑娘在此稍候,我這就命人去備。”
我擺擺手,“別麻煩了。”話罷又道,“其實葉莊主不必如此,我隻是個無名小卒,沒有你想得那麼尊貴。還有叫我阿染就好。”
他笑笑不言,過了會才道:“前麵有座亭子。”
我攏了攏身上衣,“正好,歇歇雨。”
走進亭子,我喘著氣坐下來,伸手正準備抹汗,一塊幹淨的帕子就遞了過來。
我抬頭,看到葉城的肩頭已經濕透,他垂眸看了眼,淡笑:“無妨。”在這樣的秋意涼薄裏,那笑輕暖的像春日的風。
我接過那塊柔軟的帕子,“今日的事,你是不是同他串通一氣,故意構陷淩月閣?”
葉城似笑非笑的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那些人是我養的死士,今日的行刺確實隻是作戲,打劫赤國使團的也是我派出去的人。至於那些鋼刀,阿染可看出來,淩月閣殺手所使用的不是普通鋼刀。所謂過鋼易折,極少有人會用鋼刀作為武器,可淩月閣殺手的鋼刀卻無比堅韌,比普通的刀略寬略長,形似砍刀,卻削鐵如泥,定然是采用特殊手法鍛造而成。所以我花了些時間,才尋到一個能打造這種刀,且真假難辯的人。至於那個管事,他早年曾混跡江湖,且擅使刀,而水月山莊與淩月閣本就有生意上的往來,今日我讓人以商談為由將他約出殺害,並偷盜了他的印信,最後將他的屍體混跡其中,淺風便是知道這是栽贓陷害,卻也百口莫辯。”
我點頭,細細擦著臉上的汗,“原來如此。”話罷又問,“那些火牛呢?”
葉城斂笑,皺起眉頭,我看他這表情就知道這事不是他們安排的,那麼引我去霜塔的人到底是誰?還有那些牛當時像發瘋了一樣,是被下了藥,還是……
葉城忽然說:“我沒想到王上會這樣冒險,事先的計劃並非如此。”
想到自己差點葬身火海,我不禁咬了咬唇,“你們事先的計劃是什麼?”
“儀式退場時,刺客忽然現身,目標直指王上,使臣花大人挺身相護,被一刀斃命,刺客被俘,飲毒自盡而亡。”
“唔,那個花大人看起來頗為忠心,他倒舍得。”我將帕子疊好收進袖口,
他卻反問我,“阿染可知王上為何臨時改變計劃?”
我看了看他,接觸到他意味深長的目光,麵色平淡道:“葉莊主可知為何唱戲前要彩排嗎?這就是原因。”
話落,葉城先是一愣,隨即輕聲笑了起來。
之後無話,我們坐在亭裏聽著雨聲,直到雨停。
我站起來,“葉莊主,當時你奮不顧身的跳下樓去,是為了什麼?”
我的話成功止住了他的笑,葉城抬起目光,眼眸逐漸深邃,“自然是為封候拜相,光耀門楣。”
好個封候拜相,光耀門楣。
我望向那些年月久遠的青石階,終是沒管住自己的嘴,“此地山林靜謐,世外桃源,葉家先祖選擇在此建莊,難道不是希望後輩也能遠離俗世浮華嗎?”
他的腳步在青石階上頓住,微微仰起頭,“當年,祖父年少成名,一代英豪,建水月山莊於此,雖隱於山林,可上山的人卻多得要將這山路踏平。葉城十五歲接下山莊,歲月流年一甲子,如今此處已徹底成了清幽之地,無人問津。世人隻知蒼國鳳氏,不識水月葉氏。”
一滴雨珠從他發上滑落到臉旁,他的聲音仿似在這靜謐的山間回響。
功成名就,厚祿高官時,想激流勇退,回歸平淡;籍籍無名,庸庸碌碌時,又不甘平凡,想出人頭地。
人呐,這一生都在為名為利,活得何其不易。
回到房中時我幾乎覺得筋疲力盡,葉城竟已令人為我備下吃食,還準備了幹淨的衣服,他這人真是八麵玲瓏。
離開前他忽然對我說:“方才下人來報,王上回莊後便將自己關在房中,不許任何人靠近,我等不敢冒犯,不知阿染可否前去看望?”
我點頭微笑,“自然,我一會便去。”
禦雲樽這個人,心思深沉,滿腹機關,利用起人來招呼也不打一聲,著實是個可恨可恥之人。
我在房門外站了片刻,才推開門,室內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饒過落地屏風,入眼的一幕令我呼吸一窒。
室內有些昏暗,白色紗窗透進一點微弱的光,映著一個側躺在床上的背影,銀白發絲垂落滿床。
我站在床前,看到他的身上隻著了件裏衣,背後的蝴蝶骨若隱若現,整個人顯得有些清瘦。
我晦暗不明的盯著他,這樣的背影沒有半點鋒芒,讓人感覺不到一絲危險。
身旁忽然落下人來,“染姐姐。”
我轉頭看他,“你家王上這是病了?”
少年眉頭一擰,伸手推了推,床上之人毫無反應,他臉色一下就白了,撲到禦雲樽身上用力晃他,我趕緊將他拉起來,低聲道:“魅,去叫灼華來,別聲張。”話落,我整個人怔住,少年聞聲就跑,被我伸手拉住,他神情莫名的看我,我重重閉了下眼,才道,“去讓葉莊主請個大夫來。”
看著少年離開,我滿腦子都是灼華的影子,她即便沒死,可落在墨輕情手中又能好到哪去?
我機械的坐下來,一隻手輕輕撫上我的背脊,我抬眼,就看到禦雲樽已經醒了。
“你怎麼回事?”我道,他的臉色非常蒼白,“是舊傷未愈,還是那個藥……”
話未說完,他一把拽住我,我下意識撐住手臂,整個人還是壓在了他身上,他的唇隨即覆上來。
舌間感覺到一股濕熱柔軟的襲卷,灼熱的氣息襲來,腦子有些混亂,心跳漸漸迅疾,不斷交纏的唇舌輾轉交錯,帶出曖昧的濕潤聲響,我已不知自己在做些什麼,沒有迎合,也沒有推拒。
隻聽見“啪”一聲,腦子裏緊崩的弦像是斷了,震得頭皮發麻,我轉頭還未開口,就聽到耳畔傳來冷厲的兩個字:“退下。”
少年臉上一直沒什麼表情,聞聲便消失了,葉城淡然自若的將那布衣打扮,似受到暴擊的大夫客客氣氣請了下去。
我甚至沒來得及出聲阻止,眼前的門已經被合上,機械的轉回頭,一隻手自我胸前潛入衣襟,扶在腦後的手正將我的頭往下按。
我猛地掙開他站起來,低吼,“你到底是發熱還是發情?有病沒病?”
“睢染。”他突然輕叫了我一聲,我板著臉看他。
“坐下來。”他輕輕拍了拍床沿,“陪陪我。”
他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同我說過話,我簡直要被他搞得神經衰弱。
揉了揉眼皮,突然覺得很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