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一世今生 笑忘成書 第五十七章 風雲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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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驚抬眼,“全死了?”
“嗯。”禦雲樽道,“營帳軍械至於灶台都在,可牲畜馬匹包括人,全都在一夜之間死了,現場沒有一點打鬥痕跡……輪到你了。”
我低頭去看棋局,猛然間發現竟然已經失了半壁江山,頓時一陣肉疼,斟酌半晌才落下一子,發現敗局已定,無力挽回。
兩萬人馬一夜之間全部被殺?我覺得有些毛骨悚然,搓了搓手臂,“誰幹的?”
“你說呢?”他再下一子,堵了我最後的退路,將我殺得丟盔棄甲,我痛心疾首的瞪著他,心中卻是一片愁雲慘霧。
此事便是與淩灼華無關,可他父母的殺孽未免太深。
上天有好生之德,亦有雷霆之怒。
可淩灼華說過他們是下山遊曆的,卻為什麼要趟這渾水?
我突然一凜,當時淩灼華應該正在鳳府養傷,難道……
“染兒今日似乎心不在焉。”禦雲樽偏頭道。
“我認輸。”我將棋子丟回棋盒,撫額長歎,這種用腦的事情果然不適合我,下得我一手的汗。
“輸了可是要罰的。”禦雲樽邊收拾棋盤邊看我,目中隱約帶笑。
“你先前可沒這樣說。”我伸了個懶腰,隻當他是玩笑。
禦雲樽忽然欺身上前,一手攬住我的腰,“輸了自然要領罰,染兒可是想耍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門還敞開著,我一時間被他弄得尷尬起來,“耍賴的那個是你吧。”我輕推他,“你別這樣,先放開我。”
他看著我輕笑,“說你想我。”
我瞪大眼睛,這人耍起流氓來簡直厚顏無恥。
禦雲樽攬住我的頭,咄咄逼人,“不說,就在這裏親你。”
我投降道:“我想你,行了吧。”
“我也想你。”他在我耳邊輕聲說。
心髒驟然突了一下,我起身就走,連招呼也沒打。
蒼國的皇家園林,建於王城效外,山河美景自成一體,規模之恢宏,占地麵積之大,足以體現至高無上的王權。
蒼國崇尚馴獸,尤其是在王公貴族之間,他們以自己的馴獸進行角鬥廝殺,以此爭奪榮譽,而民間也盛行以馴獸設局擺台,有些類似於民間賭局,而百獸博彩就是這樣誕生的。
作為蒼國舉足輕重的一大盛事,各國權貴名流齊聚,偌大的皇家園林,一眼望去竟全是密密麻麻的人。
我邊走邊看,牛馬蛇鼠,各種飛禽走獸應有盡有,好不熱鬧,目光悄然在人群中逡巡,一隻手突然將我拉住,“興許還是外頭有趣些?”
“的確,我從未見過這麼壯觀的場麵。”我瞧了眼不遠處的高樓,“儀式像是快開始了,你先上去,我再轉一轉,遲些來尋你。”
禦雲樽不說話,用目光意味深長的看著我。
“咦,那邊好像很熱鬧。”我抬腳準備走,卻被抓住肩膀,耳邊傳來危險的輕語,“染兒,你可知你這演技有多拙劣?”
“好說,我自勤加練習。”我從善如流,一把扣住那隻手,抬肘後擊,趁他吃痛撒腿就跑。
身邊人來人往,我一鑽入人群果然擺脫了他,我混跡其中,一眼望去盡是人頭,也不知哪一個是淩灼華,正心急如焚,衣袖突然被拽住,我一低頭看到個手拿糖葫蘆的小男孩。
他舔了口糖葫蘆,伸手一指前方,“有個姐姐說在那裏等你,讓你去找她。”我一個抬頭間,他竟然已經跑沒影了。
我再次望向那男孩所指的方向,那裏有座塔樓,我記得禦雲樽告訴過我,那是霜塔,裏麵設有祭壇,是蒼王室至高無上的象征。
難道是淩灼華?
霜塔位於東南角,離舉行儀式的高樓相臨,我很快便到了那裏,大門落了鎖,卻無人把守,周圍聚焦著人群,我狀似無心的走了一圈,在塔後發現一個半開的角門,像是特地為我留的。
踏入塔內瞬間我的心驀地收緊,空氣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很快我就看到了橫陳在地上的幾具屍體,他們身著守衛裝束。
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淩灼華,可我卻看到了他們身上的劍傷。
霜塔一共七層,塔底光線幽暗,隻有一束光從塔頂射下,我心弦緊崩,理智告訴我這是個陷阱。
淩灼華,我上輩子一定欠了你!
我將匕首提在手中,一步一步往上走,直到塔頂。
除了那些屍體,整座塔空無一人,淩灼華不在,懸著的心落下一半。
我扶著欄杆喘息,遠處的喧囂襯得塔樓異發詭異寂靜,心突突跳著,站在頂層可以看見整個園林,甚至能看清楚對麵高樓裏的人。
樓前人影幢幢,守衛圍了裏三層外三層,普通人便是靠近都非易事。
耳畔忽然襲來風聲,還未回頭就被製住了。
“你這性子到底誰慣的,這樣不識好歹!”熟悉的聲音讓我整個人放鬆下來,我一掙,沒掙開,側首皺眉道,“你怎麼在這裏?”
“別動,聽。”禦雲樽麵色深沉,我下意識凝神,人潮鼎沸中,我漸漸聽到一種千軍萬馬飛馳而來的奔騰之聲。
很快,我已看見有東西從林中衝出,雷霆萬均勢不可擋。
“那是……”我張了張口,“莫不是我眼花,那像是牛?”
禦雲樽看了我一眼,“不是眼花,那定然是牛無疑。”
“好像不對勁。”我皺眉,凝目遠望,發現這些牛一隻隻壯碩無比,牛角上卻不知被綁了什麼,正燃著火光,它們像是瘋了一樣衝進人群裏,人們開始四散奔跑,驚惶一片,有來不及跑的登時被踏成了肉泥,場中已經一片混亂,成隊的侍衛正向這邊飛奔而來。
“染兒,你說它會不會衝進這座塔裏?”耳邊傳來禦雲樽的話,我轉眼,對他這仿似看戲般的神態很是驚訝。
轉回頭時猛然一震,那些火牛衝過來的方向,竟真是我們的塔樓。
我震驚道:“你是烏鴉派來報信的嗎?”
他聽到我的話竟然笑了一聲,我想他竟然還能笑得出來,我都已經感覺到地麵的震顫了。
“還不快跑。”我沒辦法,隻能拉著他衝下樓去。
地麵顫動的越來越利害,當我和禦雲樽跑到三樓時,整座塔突然劇烈一震,然後開始搖晃抖動,我沒站穩一下子就被甩了出去,禦雲樽似是伸了下手,但沒撈住我。
“魅!”
我隻覺眼前一花,一道人影閃過來,穩穩接住了我,我忍不住眨眨眼,詫異,“魅,你一直都在?”否則怎會出現得這樣及時。
“嗯。”他將我扶起來,我突然反應過來,原來他一直跟著我。
不過現在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此刻整個塔都開始晃動起來,我們走到欄杆邊,一眼望去簡直令人頭皮發麻。
目測約有十餘頭火牛,它們全都聚集在塔底,發瘋似的撞擊塔身,牛角上的火也漸漸從塔底燒了起來,
禦雲樽突然臉色一沉,一下子將我拉了過去,我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一群蒙麵人像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二話不說便氣勢洶洶的撲了上來。
第一人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沒氣了,被魅一腳踹出塔去。
我心驚膽戰的扒著欄杆,前有殺手後無退路,隻有跳樓一途,卻發現這些人並沒有注意到我。
我緩過一口氣也不急著跳樓了,側首對禦雲樽道:“他們衝你來的。”
其實不用我說他應該也看出來了,這些蒙麵人個個手持鋼刀,分明出自淩月閣。
這邊的動作也引起了對麵高樓上的人注意,我看到無數人扒在欄杆邊往我們這邊看,我甚至還聽到叫我們跳樓的聲音。
我低頭看了下,場上百姓正在有序撤離,混亂的場麵漸漸得到控製,塔底也正有一群侍衛在射殺火牛,可那些牛中箭後都沒有立即倒下,有些大膽的提了刀上去砍,卻發現這些牛皮糙肉厚,力大無比,一刀下去刀先豁了口,照此下去,怕是這座塔被撞塌也殺不完。
我轉回目光,魅還在和那些蒙麵人交戰,不過局勢一邊倒,很快就料理幹淨了,那些人被他一個個丟了下去。
大火已經將整座塔樓包圍,日光之下的烈焰熊熊燃燒著,濃煙滾滾,火勢迅猛無比,火舌猙獰的往上攀升。
我看著腳步,咽了口口水,“跳吧?”三樓,說高不高,可也不低啊。
禦雲樽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我突然一凜意識到一件事:若我這樣跳下去,便是不被火燒死,也會被那些牛踩死,可是禦雲樽他們不會。
“你們跳吧。”我說。
禦雲樽說:“魅,先跳。”
話落,少年已經一躍而下,身形飄逸,落在一頭牛背上,順勢一腳便將一隻牛踹翻在地,然後提劍就刺,不過和那些侍衛一樣,一劍下去隻入肉半寸,我看到他連續刺了那隻牛的頭部數劍,才終於將它殺死。
魅在牛群裏廝殺,可塔下的火已經張牙舞爪的攀到二樓,整座塔搖搖欲墜。
“快跳啊!”我急道,禦雲樽沒說話也沒動作,我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都這種時候了,難道你要和我在這裏殉情嗎?”
他一伸手拉住我,“別急,別慌,有我在。”那般鎮定沉著,仿佛世間沒有任何事值得他害怕。
心口一窒,便覺得有些胸悶氣短,我捂住額頭,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腦門的汗。
他扶住我問:“你怎麼樣?”
我幾乎有些站不住,耳旁嗡嗡作響,無意識道:“我們怎麼辦?我不想死在這裏。”
就在這時整座塔樓突然傾斜,我不由自主的向外摔去,幸好禦雲樽抓住了我。
低頭望了眼,不由一陣心驚,火勢已經蔓延到二樓,烈焰在我腳下飛舞,陣陣熱浪撲麵而來,令人眼睛都睜不開,耳中已能清晰的聽到烈火燒灼發出的噼啪之聲,感覺腳下所踩的樓麵都在晃動,幾乎隨時都會塌陷。
整座樓呈現一種詭異的傾斜,禦雲樽一手樓著我,一手外圍欄杆穩定身形,汗水從他臉上不斷流下,緊抿著嘴唇微微泛白,神情早已不複方才從容。
我突然想到問石山莊的山崖,那時命懸一線並沒有害怕,卻原來是因為那個時候,我知道他不會放手。
所以我此刻才會這樣害怕。
“禦雲樽,若你方才跳了,我斷然不會怪你,可若你現在放手,我必不會原諒你。”我咬牙說,他垂眸笑道,“我何曾對你放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