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一曲漓殤 奈何碎夢  第六十五章 蝶幽怨(五)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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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頭,映著火光,我看到了一身黑衣的江流,他的眉頭似下意識的微蹙著,而我隻在看清這張難得好看的一張臉的瞬間,便將他撲住了。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心口上,閉上眼睛,聽到他胸膛裏跳動的聲音,好似有些不規律。
    “阿染,你……”
    “我擔心你呀!”未待他說完便搶聲開口。
    江流似是愣了下,才道:“我沒事。”頓了下又道,“以後不許再這樣了。”
    我剛想問再怎樣,卻被一旁的聲音打斷,“你們倆……”
    聞聲轉頭,就見玦渠臉色複雜的看著我,我正尋思著他臉色突變的原因,江流已輕飄飄拉著我走到假山後,邊問:“不是說我是無所不能的?怎麼又這般擔心了?”
    他的聲音輕輕響在我耳邊,我點點頭,嗯了一下。
    江流垂眼看我,我順勢往他身邊挪了挪,輕聲說:“我知道你很厲害,不會有事情,可我就是擔心呀,我也沒有辦法。”
    邊說邊自動別開目光,偏頭時正好對著玦渠的方向,火光裏映著他一張慘白的臉,我奇怪的盯著他,“你這臉是……哪裏不舒服嗎?”正準備探探他額頭溫度,卻被江流伸手攬住肩膀。
    玦渠目光一動,似想說什麼,站在他身旁的淩灼華已經一把掰過他的臉,手掌貼在他的頰邊。
    看著玦渠別扭的躲避著淩灼華的樣子,我突然有種很異樣的感覺。
    回頭,正迎上江流的目光,月光映著他的臉,濃黑的眉眼微微上挑,唇邊噙著一絲笑,真是說不出的好看。
    不知怎地我突然就想起晚間時候他說的話,前後想想,便又是一驚,忍不住脫口而出,“該不會你說留下來陪我是這個意思……”
    江流含笑,望著我不言語。
    窘迫的低頭避開他的目光,我摸了摸鼻子,“那個,我是說,你怎麼不早點說清楚呢,害我還以來……”
    “嗯?你以為什麼?”江流微微笑問。
    我淡然搖頭,“沒什麼。”
    說完忍不住又偷偷瞄了他一眼,不知怎地就有種說不出的失落,勉強集中注意力看著院中的情形,從一群紅衣女中分辨出了幾個熟悉的身影,其中一個是南宮泫,他的手中一把銀色的長劍,長身躍起,疾如流風,倒也是遊刃有餘,無甚敵手。
    “紅衣女人,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泠花宮?”淩灼華清亮的聲音傳來,令我覺得有些恍惚,可能是注意力太集中了,我用力揉了揉眼睛。
    “阿染你眼睛不舒服?”
    我繼續揉著眼睛,一邊轉頭看他,“玦渠,你怎麼不過去幫忙?”
    玦渠愣愣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邊氣定神閑的江流,我沒理會他的眼色,伸手一把將他推了出去。他兩步一回頭的看我,眼神幽怨極了,我朝他催促似的擺擺手,他才回手拔刀,飛身殺入戰圈,刀光劃過,衣著豔麗的紅衣女瞬間瞪大了眼,喉間顫動著,汩汩鮮血飛濺而出。
    我瞥了眼身邊的江流,對方抱臂輕倚,身姿尊貴優雅,目光淡淡望著前方的刀光劍影,似無半點溫情。
    “怎麼了?”江流忽然垂眸,我驚了下,趕緊搖頭,眼風掃到一個清瘦的身影,眼皮一跳,下意識伸手將她拉了一把,“東漓,你怎麼也跑來了?快躲進來,這樣很危險。”
    就像我不理會玦渠一樣,東漓也沒理我,隻是咬著嘴唇目光緊緊盯著前方,然後不知看到什麼,突然整個人都僵了。我趕忙也轉回頭,看到視線中竟然多了一抹墨綠色的影子,清冽如雪的白晳麵容,極美的一張臉,眉目卻極為冷淡,眸色也是一片寒涼,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臉。
    “南宮泫!”如冰如雪的聲音響在夜色中,她的唇邊凝著冰冷的線條,“今日我柳青箏就要毀了你南宮世家,要你後悔欺我!騙我!”
    南宮泫輕抬手中長劍,劍尖有血滴落,半明半暗間,他的臉色亦是冷凝而肅殺,“泠花宮犯上作亂,人人得爾誅之。”
    沉沉的話音擲地有聲,凜然決絕。我看到柳青箏雙眸一陣激蕩,臉色卻是刷白,隨後幽幽笑起來。
    這樣的笑響在刀光劍影裏有些詭異,但不知為何,我竟覺得她的笑裏,透著一絲悲戚,一絲哀涼。
    她朝他走去,胸口正對著他手中的長劍,她笑著問:“你終於想殺我了嗎?”
    南宮泫半晌才開口,說的卻是:“你不該來,你我更不該再見。”
    “我為何不該來?”柳青箏斷然反駁,嘴邊的笑似嘲似諷,話語極輕,“南宮泫,你以為你救了我?可我卻寧願你殺了我!”
    我聽著兩人的對話越發疑惑起來,轉頭看向江流,他接收到我的目光,竟主動開口為我釋疑,“我同你說過,柳青箏早就從天牢中失蹤了。黛國王城天牢,從內到外一十道機關,可據我所知,活著逃出王城天牢的,她是第一個。”
    我作驚歎狀,難道,竟是有人暗中救了柳青箏?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極有可能是南宮泫,
    可是為什麼?那一日的婚宴,南宮泫一劍貫穿柳青箏肩胛,我看得分明。
    忍不住看向身邊的東漓,她麵色僵硬,緊抿的唇泛著慘白,我握住她有些顫抖的手,觸手亦是一陣冰冷。
    “阿箏,你這麼恨我……”心神不定中聽到南宮泫輕輕吐出的字句。
    “恨?!”柳青箏的話從齒間咬出來,很沉很重,一字一字的說,“南宮泫!我怎能不恨?”
    我沒有看到她哭,隻看到淚珠子迎著夜風一滴一滴滾落下來,沒有一點聲音。
    我想那可能不是恨,可能隻是,一個不小心,入了戲了。
    他們都以為自己是戲子,淡妝濃彩,粉墨登場,都想讓對方入戲,可是沒想到最後入了戲出不來的,卻是自己。
    我突然想到,有時候,人真的是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別以為自己能夠掌控人心。
    “為什麼要來?為什麼?”南宮泫的聲音突然就失控了,我想,應該是因為柳青箏那無聲滑落的眼淚。
    “你想要我活著,可是帶著對你的恨意,我做不到,也活不了!”柳青箏的聲音又變得清清冷冷,沒有半點哭泣的音色,眼中覆滿寒冰碎雪,“所以我來了,南宮泫,或許你死了,我就活了。”
    你死了,我就活了。
    這是個什麼道理?
    月光下,緩緩抬起的長劍泛起銀光,如一道流星緩緩劃過長空,不遠處的南宮泫就靜靜的站在那裏,眼前揚起一抹白色衣袖,站在我身邊的人就這樣衝了過去。
    “東漓——”我幾乎在她跑出去時就追了過去,可是我忘了,東漓並不是表麵這般弱不禁風的女子。
    她,輕功了得。
    我根本就沒有看清她是怎麼做到的,眼前,她已經擋在南宮泫身前。
    江流突然一把將我摁進懷裏,捂住我的眼睛。
    天地有一瞬間的安靜,我的眼睛一片黑暗,而我清晰的聽到了,聽到了劍矢貫穿血肉的聲音,整個人情不自禁了顫抖了一下。
    一片死寂。
    拉下江流的手,然後,我看到一把長劍從東漓背後透過,又從胸口穿出,我看到紅色的血液沿著冰冷的的劍鋒汩汩而下,一滴一滴酒落在地麵。
    東漓就在南宮泫眼前緩緩倒下,可他隻是怔怔的站在那裏,甚至連手都沒有抬一下。
    南宮泫就這樣,任東西倒在自己腳下,發出低沉而壓抑的墜地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南宮泫才緩緩跪倒在她身邊,輕輕喚了一聲,“阿漓。”
    如夢方醒般,神情中一點一點浮上迷茫,震驚,錯愕……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確實像個夢。可從東漓衣上漫開的殷紅血色,她微微張口時溢出的鮮血,都在告訴我,這不是夢。
    東漓嘴唇嚅動著,我聽到她難過的聲音,她說:“你這樣護著她,甚至寧願死在她的劍下,原來,你是真的喜歡她。”我看到她的笑如同飛雪般輕盈,隻是充滿了悲傷,如同暮靄。
    南宮泫的臉變得蒼白,他將東漓慢慢扶起來,抱進懷裏,我看到他的手一直在抖,抖的很厲害,“阿漓你為什麼這麼傻?你怎麼總這樣傻?”他皺著眉說,目光無措而慌亂。
    我反應過來拉著淩灼華就走,可她卻遲疑未動,“你忘了我說過,她……”
    “閉嘴。”我厲聲打斷,用力拽著她,她似乎很無奈,南宮泫在看到她時目中閃過一抹微光。淩灼華蹲下瞧了眼,一句話也沒說便站了起來,正欲離開時裙角被南宮泫拉住,他定定的望著她,命令般的道:“救她。”
    淩灼華搖了搖頭,歎息般的輕輕吐出幾個字,“我救不了她。”
    南宮泫終是鬆了手,他皺緊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泫哥,你難過了嗎?”東漓的聲音喚回了南宮泫的注意,她緊緊攥著他的胸口,唇邊又淌下血來,“你讓阿漓變得好可悲……”一嘀淚從東漓眼角滑落。
    南宮泫隻是低頭看著她,覆上她抓著自己衣服的手,一句話也沒有說。
    “為什麼不肯喜歡我?”東漓艱難的問,火光映著的麵容如雪一般白,“無論如何也走不進你心裏,阿漓真是沒有用,一點辦法也沒有。可是泫哥,你許了我十裏紅妝,卻是為了將我嫁給別人嗎?你知不知道,這樣,阿漓真的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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