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一曲漓殤 奈何碎夢 第四十三章 恨無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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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哭二鬧三上吊本姑娘不擅長,可小性子卻還是有的,我說完也不看他,隻偷偷拿眼角小心的觀察他。
“你倒是曉得如何對付我了。”江流隱約含笑的話語傳來,一隻手扭回我的臉,我順勢看著他,反駁,“我這是關心你。”
江流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我知道封崇的背上有一個圖騰刺青,而人的脊背少肉,必然會刺到脊骨上,可我命人掘開他的棺木,那具屍骨上並沒有刺青的痕跡。”
我不由一驚,接話道:“難道他沒有死?”
江流略微點頭,我沉吟著開口:“而且,他在黛國。”很自然的想到某個人,忍不住腹誹:這人可真是太會來事了。腹誹完又奇道,“你們這裏民風這麼開放嗎?竟然已經開始流行刺青?你身上也有嗎?”
江流饒有興味的看我,“你想看?”
我張了張嘴,一時啞然,隻是隨口一問,沒想到……身體前傾,我小心翼翼的湊近,輕聲道:“真有?紋在哪兒啊?”
江流緩緩轉著手中茶杯,目中含了淺笑,我心頭一跳,這才察覺到我們的距離似乎有些近,近到我能清晰的看到他又長又翹的睫毛。
耳邊響起低笑聲,熟悉的嗓音,看著他唇畔略深的笑,還有那張涼薄的唇……我猛地將身子撤了回來,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臉有多紅了,我暗惱,自己可真會給自己挖坑跳。
我攏著袖子尷尬的咳嗽了一聲,穩了穩心神,然後一本正經的提醒他,“你繼續說。”
江流瞧了我一眼,眸中隱著似有若無的笑,“曾經有一個被驅逐的異族,據說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紋有圖騰。”
我點點頭,異族圖騰好理解,可是……“驅逐?”我佯裝鎮定,好奇的問他,“是什麼意思?”
“一種刑法。”江流若無其事起身走向一旁的茶案,提壺續茶,“就是將這一族趕至荒無人煙的蠻荒之地,市野朝堂皆無容身之所,其人身份一經發現,便是人人得爾誅之。”
我再次點頭,心說這刑法忒無人道,然後繼續當一個好奇寶寶,“為什麼要驅逐他們?是因為他們犯了什麼罪?”
江流低頭呷了口茶,“傳說他們生而俊美,姿容姣好,極具蠱惑性,因貴族們爭相追捧,在各國引起躁動,一時亂相叢生,民心不穩,差點引起戰亂。後被當時的天子以使用邪術,妖媚惑眾的罪名所驅逐,之後他們不得不隱姓埋名的生活。”
我愕然地張了張嘴,“這樣就被驅逐了?會不會太草率?”
江流笑了一聲沒有說話,我又伸手拿了一旁的茶來喝,若有所思。
隔壁院落突然人聲喧嘩起來,我皺眉,心神起伏間,江流已經過來取走了我捧在手中的涼茶,將新續的溫茶遞給我,“東方氏善於權變,在各國的權利更迭中,一直都有東方一族夾雜其中,左右著朝局走向,所以它們自然也就成為了各國王族想要得到和駕馭的一股勢力。”
我呆呆看他,江流移開目光看向人進人出的院門,眸色難辨,神情有些漠然,“這一場政治聯姻,南宮家重立朝堂,東方家族的核心地位更加穩固,最重要的是一定程度上更加牽製了那些蠢蠢欲動的財閥和權臣的勢力,無論於南宮泫,東方家,還是黛王室,都勢在必行。”
我怔了一怔,直到江流離開很久,我才懊惱的發現,自己又被蒙圈了——到頭來,我還是不知道江流和禦雲娣到底怎麼回事。
和江流玩心計,我果真是太嫩了!
再次踏進東漓的院子時,她正安靜的靠在床沿,手中拿著一卷書,身上罩了件白色紡綢披風,午後陽光輕暖,映在她的床旁。
我站在門口沒有走近,那一日的事再次襲上心頭,心中五味雜陳,突然不知該用怎樣的心情去待她。
東漓的臉色很蒼白,神情裏透著淡淡的憂傷。低垂的眉眼微抬,睫毛隨著輕輕扇動,仿佛蝴蝶撲扇的翅膀,仿佛最後才確定看到的我不是錯覺般,眼中終於露出一絲迷茫,“阿染?”
我麵無表情的走過去,一把奪了她手中的書,沒好氣的瞪著她,“你這是做什麼?絕食?你不想活了嗎?”
東漓微仰著頭看我,嘴邊緩緩露出一抹淺笑,猶如此時蔚藍的天空,幹淨潔白,可卻看得人很難過,心裏很不是滋味。
“阿染。”東漓的聲音很輕,小心翼翼的,似乎怕驚動了什麼,霧蒙蒙的一雙眼就這麼看著我,“阿染,我以為,你再不願見我了。”
若非東漓的貼身丫鬟連環跑來,淚流滿麵的跪在我腳邊,其實我是打定主意不再見她。
又想到自己明日便要離開,我終是歎了口氣,自己怎麼就對這樣的東漓沒有辦法呢?
端起桌上的食盤,我柔聲道:“多少總要吃一點,身體是你自己的,若連你自己都不愛惜,又有什麼資格讓別人來憐你?”話是冷硬了些,可這已是我的極限。
“阿染可是都知道了。”東漓答非所問,她的目光靜靜的停留在我臉上,我將手中的東西放下,轉身在她對麵的窗台上坐下,無力的輕聲歎息,“你費盡心機,將我推到禦雲樽麵前……可是為什麼?”
東漓目光遊離間,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我搖頭,“東漓,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覺得我能幫你?我睢染何德何能啊?我真是好奇死了!”
東漓移回目光,靜靜凝著我,眉間萬水千山,落晚芳菲,可是她說出的話卻是……“阿染沒瞧出來嗎?我盼著你能去把他給勾搭了呀。”
我差點一頭從窗台上栽下去,這個答案還真是——絕!
我佩服的五體投地的瞪著眼睛,迎上東漓似笑非笑的目光,我愣愣,腦門就往窗台上一撞,發出咚的一聲。
然後,這竟不是我的錯覺——東漓同我說玩笑了。
我跳下窗台來到她床邊,緊緊盯著她的臉,輕聲問道:“東漓,你這是……悟了?”
在我的眼裏,東漓其實是個挺端著的姑娘,當然我並不喜歡這樣的,可東漓是個例外,也不知為何,這個姑娘就算是端著,我都看得舒服。
東漓悶聲笑了,眼睛瞧著我,“如果我說,阿染的身上有一種動人心魄的魅力,似乎無論男女都會為你動心,想必你也會覺得我在胡言。”
我僵住,被噎得徹底瞠目,這下我當真是不明白這姑娘腦子裏的想法了。
東漓看了看我,突然道:“之前你說你我道不同,我以為你已對我寒了心,如今還能來看我,是不氣了嗎?”
我嘴角抽了抽,麵無表情的睨她一眼,轉身坐回窗台,“誰說不氣了,之前沒心情,這不來找你興師問罪了?”
東漓嘴邊緩緩攢出一點笑,“阿染,你若是真的氣,便不會來這一趟了。”
我咬了咬唇,輕哼了聲,沒有說話,不知不覺的,緊繃的心就鬆了。
很長的時間裏,我們都隻是各自沉默著。
東漓微低了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直到我打算離開時,她才突然開了口,“我的祖父是黛國宰輔,五歲那年的一日,他帶我入宮,在那裏我見到了一個小哥哥,他站在大殿的中央,一身高貴的紫衣,軟軟的頭發束在身後,當他轉過身來時,我覺得他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了。可是祖父卻對我說,這個漂亮的小哥哥,將是我未來的夫婿。”
我一愣,有些意外,“這個人,就是禦雲樽?”
“我本以為我對他已再無所求,可是……”東漓說了半句便停了,我心中隱約不安,“可是什麼?”
東漓卻再未言語,她的神情很憂傷,眼中是深深的落寞,秋涼如水,水如煙。
當我看到她閉著眼睛的眼角流出的淚水時,眼前影影綽綽的卻是往日那溫柔而安靜的笑容,我的心突然就跟著涼了涼。
窗外,淺白色的日光,紛飛的酴醾花。
秋天分明還沒有來。
我的理智告訴我,我不該蹚這趟混水,江流明裏暗裏都在防著我,就是不希望我把自己攪和進去。
時間能夠淡去一切,所以它一定也能淡去東漓對南宮泫的執念,所以她一定會一日好過一日……
可,這些冠冕堂皇的話,終是抵不過東漓的眼淚。
誠然,我是個心軟的人。
於是腦子一熱,我抬腳便踹了眼前這間書房的門,“砰”的一聲,極響,我愣了,門後魁梧的姑娘也愣了,一臉驚愕的站在那裏,我見過她,是南宮泫的貼身婢女,名叫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