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一紙荒年 故人不覆 第五十一章 發如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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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瞄了一眼,覺得有些眼熟,腦子一轉,想起來了,這不是夏九重那把銀白彎刀“蒼玉”的迷你版嘛。
“放開他!”江流眸色微沉,直視著夏九悠,一字一頓吐出的話裏滿含壓迫。
雖然知道現在不是時候,但我還是對他的這種反應頗為滿意。如果我現在是一襲翩翩女裝的模樣,接下來的一幕是不是該叫“英雄救美”呢?
“這就是你們大意輕敵的代價。”我神遊在外的心被夏九悠的話拉回,他將我緊緊禁錮在身前,聲音淡淡得沒有起伏。我看到麵前夏九重的臉色忽然變得非常難看,那是悲憤,也是悲慟,“悠……不要逼我,不要這樣逼我!”
雖然沒有看到,但我清晰的感覺到,因為夏九重的話,夏九候整個人都震了下,可傳出的聲音卻還是那般沉靜,“夏九重,我不會在這裏殺你,如果還想要他活著,我會留他十日。”
夏九重目光複雜的盯著夏九悠,江流也目光複雜的瞧著我,而我則用同樣複雜的目光瞧著他倆,最後停在夏九重臉上,剛準備說話按在腰上的手忽然一緊,嘴邊的話便吞了回去。
江流嘴唇緊緊抿著,冷淡的目光深不見底,最後看了我一眼,終是什麼話也沒有說。我皺皺眉,有種又被吭了的感覺。
站在聖闕王宮高高的城樓上,看著江流和夏九重映在夕陽紅霞裏的背影,漸漸遠去,直到消失不見,心底一陣空蕩蕩。
轉頭去看身旁的夏九悠,他的目光卻沒有收回,還是悠悠遠遠的看著,不知在看些什麼。
“就這麼讓他走了?”我問他,他卻沒有回答,隻是緩緩抬頭望天,微仰著頭,他的目光那樣清遠,也那麼寂寞。肩背上的黑發被風吹拂開來,似乎下一刻就會隨風飄然而去。
我跟隨他的視線,看到傍晚的天幕依然透藍,片片浮雲輕若鴻羽。
收回目光,他側首看我,眸中緩緩帶出一抹笑,“怎麼知道的?”
我笑著回答他,“沒有殺氣呀。”不是第一次被刀架脖子,可方才夏九悠將彎刀抵著我脖子時,我一點也不擔心,因為沒有一點殺氣,那時我就知道,他不會傷我。
夏九悠挑眉不語,轉身離開,青衣映著殘陽泛出淡淡的光暈,漸行漸遠的身影挺得那樣直,好像什麼都不能令其動搖,就連那份悠然和沉穩都沒有改變,可這青衣背影又是那樣單薄,好像連風都能讓他受傷。
我忍不住追上去,一身青衣的夏九悠緩緩走下城樓,隻是站在那裏看著,都能感覺到那身背影的清寂,那抹絕塵隔世的孤冷,令人心頭陣陣發涼。
回頭遠望,城下一片寂寥,轉回頭來,眼前獨留夏九悠一步步遠去的背影。
而我站在那裏,誰也留不住。
這個陌生的王宮讓我無處可去,最後我隻能再次回到夏九悠的宮殿,可是站在門口時,我的腳步驟然停下,且下意識的退到了門後。
“你怎麼……”夏九悠的聲音裏透著一絲驚訝,殿中除了他,還有一個蒙著麵紗的少女,而她正拉著夏九悠的衣袖,“我隻問你,一切真如王兄所說,全是你的設計,你故意讓人將我引去歸雲台,讓我誤闖進去,與你相遇,讓我對你……”
少女停了停,複又繼續,“你對我做的那一切,真的隻是為了利用我,讓我去向赤王求情,將你放出來嗎?”
夏九悠目色淡淡的望著她,我一邊猜測少女的身份,一邊聽到他開口說了句,“還請公主殿下恕罪。”
話音落,傳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我的心也跟著一顫,然後聽到這位公主泫然欲泣的輕語:“除了琊哥哥,我從沒有對別人多看過一眼,直到那一日遇見你,我以為這是上天的安排,我還讓王兄去拒婚,在心中下定決心,任那個夏九重再如何瀟灑俊逸,能上天下地,我也是不嫁的……”
公主似乎傷心極了終於忍不住發出嚶嚶哭聲,這樣嬌柔心傷的哭泣,當真我見猶憐。
除了哭聲沒有別的聲音,我忍不住探頭偷瞄了一眼,兩個側影,夏九悠原本蒼白的臉上已泛起紅痕,想來應該挺疼的,剛那一聲可響,他垂眸看著麵前的少女,歎息,“九悠情非得已,不敢奢求原諒,隻希望公主能徹底忘了九悠這涼薄之人,今後定然會有更好的男子予公主一世長安。”
話音落,公主的哭聲卻忽然停了,我看到她抬起的臉上,白色的麵紗已被淚水沾濕,微微泛著紅的雙眼,竟有些呆滯。
我能理解她的絕望,夏九悠會說出這幾句話,說明他對她著實無半分情意。可這位公主卻腦子不甚拎清的問:“夏九悠,你果真一點也沒有喜歡過我嗎?”
果然,夏九悠負手從她身旁走過,口中傳來沒有起伏的話語,“漠塵,護送公主出宮。”
話音落,我忽然感覺到周圍深沉的氣息,然後眼睜睜看著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目不斜視的從我身邊走過去。
這人便是方才接我們進宮的那位年輕將軍,原來他叫漠塵。
可他竟這樣無視我的存在,幾乎讓我以為自己有隱身術,不過反應過來後卻又有些不忿,他對那個溫功良還露個痞笑,怎地就對我這樣視而不見,抬眼間,和那位公主竟然撞了個臉對臉,然後雙雙愣住,她帶著麵紗,我帶著黑紗,她瞧到我多些,我卻沒瞧清她。
愣完之後,那位臉色微白還帶著淚痕的公主就默不作聲的走了,然後我發現這裏又隻剩下我一人。
聽說王宮的禦花園是最美的,既然都來了,怎麼著也得見識一翻。
那麼首先得找個宮女侍衛給帶個路,於是轉頭四望,卻看不到半個人影,正疑惑著,頭頂一片紫雲忽然從天而降,緩緩落在一棵櫻花樹上。
我揉揉眼睛,吃驚的看到落到樹上的不是雲,而是個人,還是個好看的紫衣人。
春日正好,落花似雪,紛紛揚揚的拂上那一身紫衣。長若流水的銀白發絲,飄飄揚揚的拂動在風中,襯著這樣站在半空中的紫衣身影,有如神明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