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一紙荒年 故人不覆 第三十五章 聽風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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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有人能笑得這樣好看……那股如風雲流動的氣息,淡然如水的沉穩,他這樣瞧著我,仿佛能讀到我的心事,令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別開目光,我假裝鎮定,“沒,我沒想什麼啊。”這人怎麼回事,平日裏雖然總是一副溫文有禮,不驚不懼的樣子,可也不見他對別人這樣笑啊……仰頭望月,努力排除腦中那團漿糊。
看著看著,突然發現今晚實在是難得的機會,雖然說做人要迷糊些好,但顯然此一時彼一時,該清楚時可不能糊塗,否則小命休矣。
我正斟酌著怎樣措辭才顯得不那麼突兀,卻聽對方突然開口,“想問什麼?”
我發現江流這一點真是有些恐怖的,他怎麼就能知道我在想什麼呢?不過既然都被看出來了,那我也就不必客氣了。
“我隻是好奇,在這場戰爭裏,誰是正義的一方,誰又是那個始作俑者?”我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他的神情,江流臉上帶起些若有所思,緩緩抿了口酒,搖頭,“這個……我也不知。”
我忍住跳腳的衝動,瞪著他不說話,就算他站在夏九重陣營我也不意外,可他卻給我這種答案。
江流渾不在意的給杯子續上酒,不緊不慢開口,“一個國家腐化墮落到一定程度,大約便離戰亂不遠了。”
他的話讓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先入為主的觀念是錯誤的。的確古往今來的內戰,無一不是人為而起,但歸根究底,似乎都有其根源,朝廷的腐敗墮化,各方利益的衝突,民不聊生的慘狀……
難道赤國已經到了不得不戰的地步?
“給你講個故事,想聽嗎?”江流笑著說,修長好看的手指輕輕轉動酒杯。
我睜大眼睛,堅起耳朵,他收回目光,淺笑淡然的為我講述了一個兄弟的故事,一段不同尋常的兄弟情誼。
大家族裏的一對兄弟,聰穎早慧的弟弟,小小年歲便已通詩文,精琴韻,少年時因學富五車,文采出眾而名聞朝堂內外,他的聰慧和才華是連他的父親都為之歎服和驕傲。
但是上帝從來沒有造過一個完美的人不是嗎?盡管他的才情優秀到令人無語,但他卻不善騎射,他的手中除了筆墨紙硯,從未持過刀劍。不是因為他不會,而是因為不能。
這個早慧的弟弟生有一種先天性的病症,從小體弱,醫官說他活不過弱冠之年。我從江流的話裏猜想,他所患的疾病,大約類似於先天性心髒缺損。
兄長是個一出生就被設定為家庭繼承者的天之驕子,與他弟弟的滿腹才學不同,他飛揚跋扈,神勇善戰,騎射劍擊無一不精,文才雖比不上弟弟,但也是從小飽讀詩書,所以可以說是文武全才,深得他們父親的喜愛。在眾人眼中,他已然是個受盡榮寵,光華滿身的人。
與世家望族間兄弟關係淡漠不同,這二人從小親厚,感情極好。弟弟由於體弱多病,所以在家中經常被其它兄弟欺負,於是大他兩歲又是家庭繼承者的兄長便充當起了他的保護傘,處處相護,二人兄弟情深,他們的父親看在眼裏也很是欣慰。
之後二人漸漸長大,弟弟溫潤如玉,淡雅如風,而兄長則是英姿勃發,意氣飛揚。在這片歲月流光裏,不變的是二人的感情。不僅沒有因為時間疏淡半分,反而愈加的親厚。
白日裏,他們二人或煮茶品茗一番,或下棋廝殺幾回,月夜下,一個舞劍,一個弄琴,二人同食,同寢,甚至同榻而眠,那是因為弟弟體虛氣寒,手足冰涼無法入眠,於是兄長便搬來與他同住,這一住便是許多年。
他們幾乎形影不離,已經走得不能再近,隻要他們兩人在一起,甚至沒有人能夠靠近。
可以想象這是一段如何靜美的歲月,也不知豔羨了多少人。而在那樣的高牆大院裏又是件多麼稀奇的事!
華貴堆砌的城牆裏,漸漸便傳出了些流言,這些流言終於在兩人到了適婚年齡時引起了他們父親的注意。
本是對這兩個兒子都極為鍾愛的父親,但如若讓他二者選其一,那絕對是被他認定為家族繼承者的長子。他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威脅到他的地位。
之後兄長被勒令搬出弟弟院落,還被關了禁閉,不許二人相見,那位父親對自己溫潤如玉的幼子態度也是極轉直下,冷淡非常。
江流話語微頓,我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心底疑惑,小心的問江流,“這兩兄弟,就是他們?”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頷首,“夏九重是赤國世子。”
那位溫文儒雅的弟弟,就是夏九悠,而當然父親顯然就是赤王了。
江流被我打斷的故事繼續展開。
夏九重這一關就是一年,直到赤王終於為他決定了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左相溫功良的女兒。
不過赤王的這個想法還在搖籃裏醞釀時,就被夏九悠扼殺了。
那是七夕節的一場盛宴,赤王有意安排溫功良的女兒獻藝,並借此機會下旨賜婚。可沒想到宴飲半途,夏九悠突然闖了進來。
此時的他滿身酒氣,完全不是平日裏那位溫潤如玉的世子悠。宴會之上他直指溫功良,曆數他的罪狀:結黨營私,左右朝政,讒口鑠金,嫉賢妒能,尋私舞弊,任人唯親,貪髒枉法……可謂字字誅心,氣得溫功良差點當場昏厥。
這之後便是夏九悠的禁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