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一紙荒年 故人不覆  第三十章 與君同(五)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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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一輛馬車裏。我揉著脖子坐起來,緩了緩神,然後猛地推開車窗,憤怒的看著坐在馬上一青一白兩個身影,青衣的不用問是玦渠,一襲白衣戴著銀色麵具的……我端詳片刻,確定是江流。
    我眯起眼睛瞪著他倆,“說!誰偷襲的我?”
    玦渠斜睨了我一眼,嘖嘖了兩聲,“怎麼這麼快就醒了,看來下手太輕了。”
    “玦渠你……”我氣急攻心,胸口一陣刺疼,眼一翻差點又昏過去,江流可能看到我的臉色實在不佳,便好心的提醒道:“睢兄弟內傷未愈,不可大動肝火。”
    我心說我的心肺都著火了,快被氣死了!不過心口一陣陣的疼提醒我江流說得不錯,於是我努力深呼吸控製自己的情緒,沒好氣的問道:“我睡多久了?我們現在在哪?”
    “你……睡得還挺沉的。”江流笑著開口,我對他話語裏那奇異的停頓表示好奇,撩開車簾子往外看,想著要不跳車走回去?然後聽到玦渠幸災樂禍的說,“對啊,虧得我那一掌,你才能這樣睡上一天一夜。”
    靠!一天一夜?真是豬嗎?也太能睡了。看著兩邊緩緩後退的嫩綠草色,聽到玦渠又湊過來對我笑著說,“我們也沒走多遠,連同方才的城關,一共過了三座城,再走上幾日應該就到青國邊境了。”
    我怔然的看著他,氣血翻湧間一口鮮血從口中吐出。
    “阿染——”看到玦渠幾乎是滾鞍下馬的動作,我嗬嗬地笑了兩聲,倒回馬車裏。
    之後我們三人在一家不知名的客棧中住了下來,我偷偷向幫我看病的大夫要了包蒙漢藥,趁玦渠不注意放到了他的茶碗裏,然後當天夜裏偷偷溜進馬房。
    轉了一圈,最後我選了匹看起來既乖順又好看的黑馬,可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人不可貌相,馬也不可以。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翻上馬背,它卻突然一陣嘶鳴,高高抬起前腿,我毫無壓力的被它成功甩下馬背。正當我以為會重重摔到地上,擔心再次內傷還好,就怕摔殘時,耳邊忽然傳來衣袂翻飛之聲,然後我被一雙手穩穩的接進懷裏。
    我抬眼看著突然出現的人,反應了一會兒,才開口問他,“江流,你怎麼在這裏?”
    江流放下我,“若不是在下,睢兄弟可又要受傷了。”
    我尷尬的摸摸鼻子,瞪了罪魁禍首一眼,“我不知道它原來這麼凶悍。”
    江流低笑了一聲,拍了拍那匹馬的腦袋,“在下的這匹馬性子倒是不烈,就是認主人。”
    我抹了把幹幹的額頭,陪笑道:“我不知道它是你的馬。”
    江流突然轉頭盯著我,看了半晌之後,他斟酌著道:“如果睢兄弟是為了伍家夫婦的話,在下倒有些話,不知你願不願聽。”
    我愣了下,然後納納的點頭,他將馬重新牽回馬廄裏,“是這樣,如果伍家夫婦果真是冤枉,那青國的法律嚴明,定會還他們清白。二則嘛……”他頓了下,回身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能夠成就帝業的人,大約不至於濫殺無辜吧。”
    他的話非常出乎我意料,首先我沒想到他會這樣認真的幫我分析,其次……我微微皺眉,“你知道了?”
    他笑而不語,我心中謹慎起來,“你怎麼知道的?”
    他看了看我,說:“翊歌告訴我的。”
    “翊歌?”我說完又擺擺手,算了,翊歌是誰好像和我沒關係,可問題是……他說得這樣理所當然,可我卻怎麼越發覺得他高深莫測呢?
    我腦中有些稀裏糊塗,突然想到什麼,心中一沉,緊緊的盯著他,“那我呢?你都不問我,難道……”
    他負手朝我走來,“這是睢兄弟的事,睢兄弟不想說,在下自然也不會多問,更不會派人調查。”
    很奇怪,這番實在沒什麼說服力的話,卻令我懷疑不起來。我看著站在月下有些清冷的人,笑問道:“那你的事呢?我可以問嗎?”
    他的腳步停在離我三步遠的地方,好看的眉眼微微上挑,唇邊擒著一絲笑,“睢兄弟想知道在下的什麼事?”
    目光相對,安靜半晌,我再次擺擺手,“算了,還是不要知道了。”
    他被我弄得莫名,我在他發問前轉身跑了。至於為什麼是跑,而不是走……我想大概是潛意識讓我遠離這個危險的人,而至於為什麼我潛意識會覺得他危險……大概是出於我莫名其妙的臉紅心跳吧。
    第二天睡到日曬三杆的玦渠敲開我的房門,原本我是決定繼續不理他的,可是看到他手中端著的豐盛食物……我的原則是,唯美食不可辜負,更何況在玦渠節衣縮食的政策之下,我已多日不知肉味了。
    而且話說回來,玦渠的做法雖然簡單粗暴了些,但我知道他的出發點是為我,總之這筆帳我先記下,日後歹著機會再和他算。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昨晚睡得可沉,到現在頭還暈著。”坐在桌邊的玦渠揉著腦袋說,我默默埋頭吃飯。
    在這家客棧裏休息了幾日,我的傷也有些恢複了,除了手上的傷口未完全愈合,還有些疼。
    第六日我們便離開了,江流與我們一起。經過那一夜,我不會再天真的認為他跟著我們是為了報恩,隻有一點我清楚,他對我沒有惡意。
    所以在與玦渠化幹戈為玉帛後,他很嚴肅的找我討論起江流的問題時,我告訴他,說不定對方隻是想讓自己的逃亡之路不那麼孤單寂寞罷了。
    玦渠若有所思的看我,然後點點頭,道:“你說的極有可能,我想他的眼光不至於這樣差。”
    “什麼?”我沒明白他後半句的意思,他伸手過來將我唇上那一小撇胡子沾好,然後又盯著我看了半晌,才放心的離開。
    在這期間我還抽時間問了玦渠關於斜月觀的事,在那一夜的夢中,我從睢染的話裏聽出來,斜月觀顯然不是我以為的普通道觀。
    玦渠告訴我,斜月觀在這片大陸上可以說是有些傳奇的存在,如果說這世間存在仙靈的話,那紫薇山上的斜月觀一定是離它最近的地方。
    我搖搖頭,表示不置可否,我可是絕對的唯物主義者,不相信世上的鬼神之說。
    另一則傳說是關於斜月觀主的,據說每一任的斜月觀主都因修習一種異術而長壽不衰,容顏不勞。
    我托著下巴想了想,道:“是長生不老嗎?那是像傳說中的神仙一樣不吃不喝,無欲無求,還是和我們一樣,也要吃喝拉撒呢?”
    玦渠無語的看著我不說話,於是我很認真的繼續開口道:“其實長生不老也沒什麼好,如果不用吃喝,無欲無求就更慘了,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玦渠你說對不對?”
    玦渠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我急忙擺擺手道:“好了我不打岔,你繼續。”
    然後玦渠繼續說,那是關於斜月觀的曆史,這一段得追溯到數百年前,當時四海未定,群魔亂舞,正是天下大亂之時,紫薇山各宗派在斜月觀的帶領下,召喚出四方神獸,最後終於平定四海,也因此斜月觀一直得白氏皇族佑護。
    “四方神獸?這也太扯了吧?”我忍不住吐槽,“阿渠你能來點不這樣神神叨叨的嗎?”
    玦渠瞪了我一眼,“天影教算不算?”
    我猛地點頭,他告訴我,紫薇山各宗派中兩大執牛耳者,分別為斜月觀和天影教,而斜月觀似乎略壓天影教一籌,所以兩家表麵上和氣,但實際上卻是相爭相鬥的宿敵。
    這些與我夢中情景大致相符,但玦渠還說斜月觀既不屬於朝堂,也不屬於江湖,但我知道斜月觀顯然已不複從前興盛,地位岌岌可危。
    斜月觀在紫薇山,紫薇山在帝都,如果陸路需要走上一個多月時間,但我們從水路走,大約七八日就可直達帝都城下,入帝都後還要翻過兩座大山,趟過一條大河,然後再走上三日左右到達紫薇山腳下,斜月觀位於紫薇山深處,上山需要爬上一兩日或三四日時間,這和我們的腳程有很大關係。
    玦渠淡然的講完,我一陣腳軟,緩緩滾回床內,這古代人出一趟門真是太不容易了。
    在我們快到青國邊境時,玦渠捧著一隻黑色的大鳥對我說,他收到了我們師父的回複。
    我知道飛鴿傳書,但玦渠顯然更高大上些,是飛鳥傳書,而且還是隻海冬青,羽毛黑得發亮,非常漂亮,立在玦渠肩頭昂著頭特威武,我伸手摸了摸,它竟不怕我。
    玦渠說這隻海冬青叫蒼茫,我摸著蒼茫的羽毛,感覺衣擺突然被扯了一下,低頭看到竟然是夭月,它抬頭對我不滿的嗚咽了兩聲。
    “阿染,我看你還是先不要回斜月觀了。”玦渠說,他的麵部表情有些抽搐,我不解的拿過信,看到上麵就寫了一句話:擦幹淨屁股再滾回來。
    我腦門上瞬間掛下三條黑線。睢染這位未曾謀麵的師父,很個性嘛。
    “阿染,師父絕對不是怕你將禍水引向斜月觀,到時連累大家的意思。”玦渠在邊上認真的興災樂禍,我惱羞成怒狠狠踩了他一腳,看來自己是徹底被嫌棄了。
    江流看了眼我手裏的信,對我一笑,說:“不若我們去赤國。”
    赤國?我皺眉,“赤國不是要打起來了嗎?”
    江流挑眉,“正是因此我們才去。”
    江流的意思是反其道而行,赤國現在一片混亂,人們都在往外跑,別人不會想到我們竟然去那裏。他分析的顯然有些道理,可是……我看向玦渠,他朝我點了點頭,“阿染,我們去赤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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