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回到家裏麵冷冷清清的他還真不習慣，以前餘效在的時候，雖然是少言但好歹還是有個人在你身邊，下了班晚上睡覺兩個人挨在一起還能在一起聊點有的沒的。習慣了兩個人，一下子又恢複到獨身狀態說實話人的心裏還是需要一個接受過程的。他最近都生出一種不願回家的感覺，他現在是把身邊的哥們都約得差不多了，他就是不想一個人呆著，獨自去麵對那些不願再想的場景，這個房子裏每一處都有關於餘效的記憶。
    “老趙在哪玩呢。”喬南打了個電話給他師兄，感覺他那邊有點吵，大概是在和人喝酒。
    “和幾個哥們在映山街喝酒呢，你也過來。”老趙對著電話筒嚷嚷，喬南估計他是喝高了。老趙是喬南的學長，也是他的老板，為人豪爽，喬南實習的時候就跟著他在別的事務所實習了一年，他給老趙當助手。後麵老趙出來自己開事務所了，就衝著他和老趙的交情和老趙的為人，喬南義無反顧的跟著他出來了。喬南到那裏的時候，老趙和幾個人已經喝得紅光滿麵正到興起之時了。
    “喬南，過來，給你介紹幾個大人物認識。”
    喬南走過去，幾個人都看向他，仿佛他是個很有趣的存在似的。喬南看看在座的人，年紀都應該比老趙大，還有一個長得斯斯文文帶眼鏡的年輕男人，在一這一群人當中顯得很搶眼，喬南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而那人也對喬南溫和的笑笑。
    “這位是我的小師弟，叫喬南，現在也是我們為民事務所的律師。”老趙把他介紹給在座的幾個人。
    “這小夥長得還挺精神的，聽口音不像是本地的，哪的？”老趙左手邊的人問他。
    “杭州人。”
    “杭州好地方啊，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嘛，我家那口子也是杭州人。”那人笑道。
    老趙不失時機的介紹：“這位是陸元陸哥，北大法律係畢業的，是地方人民法院的院長。”
    “陸哥好。”喬南給他敬了杯酒。
    “咱們這裏除了喬勝，都不是本地人吧。”有人說道。
    “我也不是，我老家香港的。”
    喬南聽到他說話，方知他是喬勝。
    “就是老陸，人家喬勝是香港人，都多少年同學了，現在還搞不明白。”坐在陸元身邊的人笑道。
    “我糊塗了，喬勝你可別見怪。”陸元頗為尷尬的說道。
    “我現在常在廣州，這也是我的第二個家了。”
    喬勝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應該要小上好幾歲，臉長得挺秀麗的。
    “剛才聽老趙說你年輕有為，以後讓你傳承他的衣缽呢。”
    “我們老板開玩笑的讓陸哥笑話了。”喬南客套的回應。
    “喬南，我可不是開玩笑啊，以後我這事務所還真想交給你管，除了你我可就後繼無人了。”老趙看著他很認真的說。
    喬南對於這話很感激，老趙一直很照顧他，就說實習哪會兒，他到老趙的律師事務所上班，因為是一個學校出來的，老趙就對他特別的照顧，跟著老趙他學了不少。
    “將來聰銘長大了，讓他繼承。”喬南笑道。
    “那不成，他不是這塊料，再說考個律師證那是這麼容易的事，那小子肯定，沒有那種毅力去啃像磚頭那麼厚的一本書。”老趙搖搖頭說道，俗話說三歲看到老，聰銘做事毛毛躁躁的，性格大大咧咧，根本就不適合這一行。
    “當律師是挺苦的，老趙是心疼自己孩子了。其實我也不大想讓我孩子走律師這條路子，讓他學學經融，將來到華爾街工作，坐在辦公室裏看股票多輕鬆。”
    “這行雖然辛苦，可還是挺有成就感的。”喬勝開口道。
    喬南聽讚同他的話的，就是那一份幫人打贏官司的成就感讓他有這份動力在這個行業做下去。
    “那是，喬勝你現在都是老板了，還是誌雲的老板，我們這裏麵就你混得最好。”
    誌雲事務所的老板，喬南佩服的看了看喬勝，誌雲事務所是本市比較有名的一所事務所，據說裏麵的律師都是名校畢業的高材生，誌雲的老板以前是叫柳誌雲的，後麵進了機關工作，他的事務所就由女婿接手了，喬勝應該就是柳誌雲的女婿了。喬勝平時低調得很，很少在媒體上露麵。
    “老楊你這不是笑話我嗎？我老丈人都進政府機關工作了，他把事務所交給我就是讓我照應一下。”喬勝這番話有幾分自嘲的意味。
    “好啊，哪個機關，到時候還能走走關係。”
    “檢察院現在是副院長，自己的老丈人在上頭，我要是做什麼違法犯紀的事還要想想我老丈人呢，他可是公正執法鐵麵無私。”
    “怎麼連你這個女婿都不行。”
    “絕對不行。”喬勝笑著搖頭，他這話開玩笑的成分很大。
    “老楊呢，在美利堅打拚這麼多年，想必深深紮根內部了吧。”
    老楊歎了口氣道：“現在還不是在美國不上不下的，在國外還不是在中國人開的公司，就是地方不同而已。”
    “中國人幫中國人嘛。”
    “哼，他們隻那我當擺設，我的意見根本就沒人聽。”
    “如果是我我倒覺得落得清閑，沒事我就釣釣魚下下棋，反正工資白拿。”
    “話也不能這麼說，等到真有麻煩找上門來，你還不得折騰得半死。”喬勝看向老楊。
    “喬勝說得沒錯，在國外中國人開的公司經常遭到起訴，現在起訴中國公司已經成為一種風潮了。像我今年就打了五六起官司了，原本我認為這些公司的官司都可以避免的，但是他們就是不肯在防範風險這一塊多投入點人力物力精力。總之問題來了找律師，官司敗了怪律師。在國外受氣得很，人家外國人認為我是一個中國人根本就不懂他們國家的法律，媽的，老子在耶魯大學拿的法學博士我不懂洋鬼子的法律，我比他們都懂。”
    “老楊你就別憤憤不平了，在國內也好不到哪裏去。”陸哥說。
    喬南默默的聽著他們的談話，並不怎麼插嘴。這還不是他能說上話的話題。
    “你看看我們這些談話內容人家年輕人都不感興趣，都插不上話了。”陸哥說道。
    “就是了，聊點別的，叫年輕人聽了太多的社會黑暗可不好，影響年輕人士氣嘛。”
    “喬南今年多大了？”
    “剛剛27。”
    “正是好年紀，我27時候剛剛接觸大案子。”喬勝笑著接話。
    “還剛剛娶了老板的女兒。”老楊叫道。
    “是啊，27多好的年紀。”
    “想當年柳瑩多少人追啊，那可是校花呢，你小子有福氣，娶了校花羨慕死一大幫人。”
    “人家喬勝也不賴，至少也得是係草級別的，你看人家三十三了還那個樣，一點不變。再看看我，看看老趙兩個啤酒肚。”喬南被他的話給逗樂了，老趙今年才剛到三十，身體卻發福了，尤其是那肚子明顯得都藏不住。
    喬南給桌上的人敬酒，好在他酒量好，即使桌上有人想要灌他，喬南還是腦子清晰，說話舌頭不打結。相對於桌上的其他人，喬勝不逼他喝酒，就是問問他是哪裏人，哪個大學畢業的。偶爾還和他聊聊社會上發生的事，喬勝思維敏捷，能言善辯，而且非常的冷靜。這是喬南對於他得出的初步的結論。
    老趙喝醉了，走路七歪八扭，走不成一條直線，喬南隻好扶著他走。出了門，喬勝說：“你家在哪，我送送你。”
    “喬哥不必麻煩了，我還得得送老板回家。”
    “那這樣，你留個電話給我，哪天得空了咱們出來吃吃飯，聊聊天，我覺得你的可塑性很強。”
    “多謝喬哥誇獎，改天得空了我也向喬哥好好取取經。”
    喬南把老趙送回家，嫂子開門臉色很難看，看到喬南又不好發作。
    “喬南這麼晚了還要麻煩你把老趙送回家真是麻煩了。”嫂子讓開一條道，讓他把老趙扶進去，這老趙的體型沉得喲，他手都酸了。
    “應該的，嫂子這麼晚了我先回家了。”
    “路上小心。”
    “我會的。”喬南在路上走著，現在他還不想回家，他想打個電話給大哥，但是現在已經十二點了，大哥恐怕已經睡了。他想今年過節還是回家看看吧，去年因為春運人多，快過年了事也多，他才不能回家看看媽。他在廣州呆了將近十年回家的次數卻是寥寥可數的。以前他不回去還有餘效陪著他，今年餘效不可能陪著他了。想到餘效，喬南真想打個電話給他，但是餘效早就換了號碼了。喬南前幾天去過餘效工作的單位，但是餘效也已經走了，他徹徹底底的離開這個城市，一點痕跡也沒留下就好像喬南隻是做了一場關於餘效的夢而已。
    喬南捏著手機，平時人緣還不錯的他此時卻找不到能夠聯係的人。
    喬南慢慢的走著，從老趙這裏到他家，差不多十幾公裏的路程。他經過天橋底，一個大約二十歲的青年歌手抱著一把吉他唱著陳奕迅的《明年今日》，“若這一束吊燈傾瀉下來，或者我已不會存在。即使你不愛，亦不需要分開。若這一刻我竟嚴重癡呆，根本不需要被愛……”
    聲音卻是不符合年齡的滄桑，應該是個有故事的傷心人。喬南停下來很認真的聽他唱，突然有想哭的衝動，他並不是個軟弱的人，但是偶爾也需要像現在這樣宣泄自己的情緒，比如像現在這樣想要流淚。
    喬南塞了一百塊給他，青年驚訝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笑著說：“先生，我不是賣唱的，謝謝你的好意，這錢我不能收。”
    “那個你唱得很棒，我很喜歡。”喬南這會兒覺得不好意思了，他以為這個站在地鐵入口唱歌的青年是賣唱的。
    “不如你請我喝飲料怎麼樣，我叫許環宇。”
    “好啊。”喬南還挺喜歡這個青年的。
    兩個人在天橋上吹風，許環宇理了理自己有些淩亂的發，喬南看了看他，隻有十七八歲的樣子，一頭張揚的紅發好像跳躍的火焰。
    “你還是學生？”
    “不是，我早就不讀書了，從家裏麵跑出來，現在在外麵混日子。”他笑道，“你呢？上班族。”
    “是啊，每天朝五晚九。”
    “我可不喜歡這種生活。”他不屑道。
    喬南心歎還真是年輕，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他可沒有過這樣恣意張狂的日子，他唯一做過的一件瘋狂的事就是向爸媽坦誠他是個同性戀，那段日子他沒有一天是覺得安穩的，總覺得自己是浮在半空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摔得粉身碎骨，幸好後來爸媽都接受這樣一個事實。
    “謝謝你的飲料，我走了。”許環宇起身，很瀟灑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