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衾加身猶如一隻妧媚雪狐的卡裏古拉慢條斯理走在管歸舟身邊，水潤的桃花眼遙遙望著正在交談的言善因和行恣月。
    “先生覺得他們在說什麼？”
    卡裏古拉的聲音偏於清豔，說話時又帶著習慣成天然的輕佻笑意，聽起來便有些在煙花之地與管歸舟嬉遊調情的意味。
    管歸舟的視線卻並未放在他身上，甚至沒有去看被指名的言善因，隻平靜道：“行家長老在問你們為什麼還跟著我們。”
    “先生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即使笑靨如花遇流水無情，卡裏古拉仍然興致盎然地維持著春意朦朧的曖昧語調。
    頓了頓，卡裏古拉又笑吟吟問道：“那先生覺得言家少爺可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管歸舟不語，指腹輕撫著單小刀的小腦袋，暗想青虺已借定顏珠身外化身，又仗殘虹奪劍，言家少爺怎麼可能不知道。
    卡裏古拉了然，“既然如此，先生難道不擔心言家少爺說出實情麼，與鬼族交易已屬背叛，更何況交易內容還是從人族手中奪食，先生不怕此事暴露後為千夫所指？”
    聞言，單小刀吞吐猩紅信子，眼裏露出濃烈的嘲諷之色。
    他知道言善因一定已將他和主子視為非除去不可的威脅。
    而言善因同時也已清楚無法單純地靠武力解決他和主子。
    誠然，言善因可以采取縈回戰術，製造理由將他和主子塑造出不值得信任，甚至十惡不赦的形象，從而將他們從尋寶隊伍，乃至將來回燭龍國後的社交圈中剔除出去。
    而現在，一盆現成的髒水已經送至言善因的手中，言善因甚至不需要特意苦思冥想出其他的理由。
    但言善因會潑這盆髒水麼？
    單小刀昂首望著管歸舟，然後認真搖了搖小腦袋。
    答案是不會。
    前世十餘年的相遇相知相識讓單小刀看過無數言善因是如何人處世的實例，而那一場血濺睚眥的圍剿則讓他得以看清這無數事件中隱藏的模式。
    傾心和予取予求，以及最後為此落下帷幕的死亡，是了解一個人的最痛苦，但也是最深入的途徑。
    至少足夠單小刀知道言善因對待敵人的通用策略。
    如果能殺死，便手起刀落斬草除根，如果不能確定一擊即殺，便收起敵意，將他看作比家人朋友更親密的存在，和他保持幾乎掏心掏肺的距離。
    殺伐果斷和隱忍，言善因向來在這兩種似乎矛盾，尋常人隻要掌握其中一項便足以拜官封侯的特質中遊刃有餘。
    管歸舟長眉一掀，轉向靜靜等候他回答的卡裏古拉道：“青虺說不必擔心，且接下來的路上，言少爺恐怕還會對我更友善些。”
    卡裏古拉難以置信地挑起斜飛入鬢的眉峰，而後將真氣彙於耳，試圖聽清言善因和行恣月的對話。
    言善因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因此逐字逐句都清晰地在卡裏古拉耳畔響起。
    “鬼族可能是不甘奪劍失敗，因此想借尾隨伺機竊取我們已有的神魔遺物。”
    行恣月轉念細想，在單小刀加入戰局時他已和其餘人一道撤退以躲避暗河，因此他並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未作多少猶豫便接受了言善因的解釋。
    卡裏古拉驚訝地望向單小刀，而這第二次對視，戲謔的一方換成了單小刀。
    “此行危機四伏，隊中常有人受傷，全仰仗管先生的玉髓豹替我們療愈，我們應當找個合適的機會好好謝謝他。”
    聽到言善因接下來的話後，卡裏古拉露出更為匪夷所思的神色，仿佛單小刀是能預測未來的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