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著主動請纓的管歸舟，麵上俱是訝色。
    他們隻知這名從出發起便默默綴在隊伍最末，從不曾有半點張揚之色的年輕公子是斷小少爺的隨從，而看他的年紀，應該才修至將相境。
    連諸侯境強者都沒有把握完成的任務，區區一名將相境豈不是鐵板釘釘的有去無回？
    眾人想當然覺得管歸舟是說大話，但再細看他一眼，眾人又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齊齊一震。
    他身上，全無半點汙垢血水，一身葛布深衣上沒有半點擦傷撕裂的痕跡，連用素淨束發帶歸攏的墨黑長發都仍然如出發時那般一絲不亂。
    眾人旋即想到，他在水墨杉的殺陣突然發難，所有人都陷入疲於應付的境地時，也是一語不發，一聲未出。
    這怎麼可能呢？
    即使是隊伍中修為最高的語家三長老，也做不到在遮天蔽日處處殺機的黑葉圍殺中毫發無損。
    即使是修為莫測，不僅徒手接下黑葉，更以一人之力引天地元氣築成壁壘的言善因，也做不到在行動時如此悄無聲息。
    靜水無瀾是尋常，但在天地風雲變色，山傾海嘯之時，一方靜水仍能做到無瀾，便是大大的不尋常！
    言善因比眾人更快地想到了這一層，原本是精心營造的凝重終於滲入幾分真切。
    但他隻是溫聲勸說道：“尋找陣眼極為凶險，既然我已經粗查過一遍水墨杉林，對大致地形有了一定了解，那還是我去比較合適。”
    管歸舟斜睨了他一眼，沒有表露自己的修為，也僅是溫和道：“正是因為凶險，以言少爺如此尊貴的身份才不能輕動，這些肮髒辛苦事，讓屬下來便好。”
    眾人深受感動地看著這一幕。
    他們都以為言善因和管歸舟是英勇無畏。
    但其實言善因是另有所圖而執著於此行，至於管歸舟，則是在觀察事態發展後知曉了布陣之人的意圖，已經能無所顧忌地放開手腳。
    而兩人表明看來的彬彬有禮互相謙讓，前者是於理所當然的邏輯中暗含著命令，後者則是於真誠卑謙的恭謹中隱藏著嘲弄。
    一頭霧水的眾人紛紛附和管歸舟道：“言少，就讓他先去試試吧，能破陣自然最好，如果不幸失敗……言少再出發也不遲。”
    語家小姐更是極為關切地道：“言少爺，此前的查探似乎耗費了你不少體力，不如先休息一陣吧。”
    言善因微怔，順著語小姐的視線看去，才發現自己手腕上那幾道被黑葉割破的傷痕還在涓涓滲血。
    言善因不由攏起長眉。
    若為人仰賴的強者實力太過強橫，人反而會因差距懸殊視被庇護為理所當然，因此他有意在查探中受傷，試圖激起眾人更強烈的擁護。
    這傷痕也確實產生了預期的效果，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管歸舟這一毛遂自薦，竟讓他的算計成了聰明反被聰明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