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7 棄卒保帥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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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樁引發嘲風和睚眥兩大主城及數十座副城的精英戮力稽查的要案,源於幾片從血池裏撈上來的碎紙。
    血池並不是池塘,而是幾千年前三族紛爭時人工挖掘的防禦工事,起初也不叫血池,是後來馬革裹屍的將士用屍骸把清澈河流染成了濃墨重彩的血色,因此得名。
    三族建國後,血池成為國界線,界之東是人族的燭龍國,界之西則是鬼族的祖麟國,時至今日,血池又變成了燭龍邊境睚眥城的護城河。
    半年前,在血池裏捕魚的漁民從漁網中發現了一些小紙片。
    當下漁民並沒在意,隻當是哪家洗衣時沒檢查衣袖落下的,但當他伸手想把紙片揀開時,無意瞥到了紙片上的幾個小字:睚眥城守備軍
    這個意味深長的詞讓漁民心頭一跳,忙去看其他幾張碎紙。
    碎紙雖然被河水侵蝕,但竟詭異地沒有被泡爛,且字跡清晰可辨,漁民隻見有的紙上寫著‘城門薄弱處’,有的寫著‘護城獸弱點’,不禁越看越心驚,等看到‘祖麟倫斯德侯爵敬啟’,漁民嚇得險些從漁船上跌下去。
    這封很明顯是國中有人私通祖麟高層,且強烈暗示其妄圖聯合敵國攻打燭龍的信猶如驚雷,將所過之處炸得人心惶惶。
    睚眥城自主調查了幾個月,始終沒能查出寫信人的身份,隻從紙張的材質判斷其出產於嘲風城。
    負責此案的督察按捺不住,帶著一隊守備軍趕往嘲風城興師問罪,結果被坐鎮嘲風的言家批駁地體無完膚。
    督察啞口無言,畢竟嘲風的紙因堅韌耐用而廣銷天南海北,僅憑幾張碎紙就認定罪魁禍首來自嘲風,這未免太牽強了。
    正當督察想悻悻折返時,言家直係嫡長子,地位幾乎與皇子不相伯仲的言善因主動請纓,表示此事關乎燭龍興亡,他身為燭龍子民,絕不會袖手旁觀。
    督察原本對這個信誓旦旦的金貴少爺並不抱什麼希望,但是自從他帶著一撥從言家抽調的巡查加入調查後,已經卡了小半年的案子竟然如抽絲撥繭般層層水落石出。
    先找到本案相關證人,畫出了要犯的肖像,接著按圖索驥摸出了要犯常去的客棧,常吃的店鋪,常用的物品,以及曾有過聯係的人等等。
    最後,這位大少爺甚至根據已有的線索推測出了要犯的下一步行動,並在睚眥城一間酒莊布下天羅地網伏擊要犯。
    伏擊當日,酒莊外共有睚眥城守備軍一百人,嘲風城巡查五十餘人,其中多數為禦軍境,領隊則是將相境的高手。
    這些軍將有的藏匿在酒莊,有的在莊外深巷,還有的在酒莊附近建築物的屋頂和拐角處。
    看著四麵八方都被圍住的酒莊,想及對方僅一人,且不過是禦軍境,督察頓時自信滿滿,人還沒抓到就先鬆了口氣,覺得奔波勞累這麼久,終於要塵埃落定了。
    可誰料,這場精心策劃的伏擊……竟然失敗了。
    一百多個嚴正以待的軍將,居然沒能攔住一個措手不及的要犯!
    督察錯愕地看著身形瘦小的單小刀猶如瘋狗般殺出酒莊,衝過深巷,在渾身浴血,小腿,後腰,左臂,肩胛,甚至是腹部都被短劍匕首箭矢等洞穿的情況下,仍然頑強地撕裂了氣勢洶洶的包圍圈。
    迷離夜色中,被各色冷銳兵器紮得像隻刺蝟的單小刀躍上房梁,在睚眥城肅穆威嚴的建築物間起伏跳躍,帶著餘溫的血水猶如潑墨,將小半座城池都染上了悲涼淒愴。
    不隻是督察,現場所有軍將都被單小刀負隅頑抗的狠戾震在當場。
    隻是誰都清楚,這名要犯已經沒有活路,他受的傷太重,神醫出手都救不了,即使突出重圍又如何,不過換一個葬身之地而已。
    所以沒有人明白,支撐著遍體鱗傷,僅呼吸就痛入骨髓,遑論亡命奔逃的他咬牙前行的動力是什麼,或者說……是誰。
    除了言善因。
    這位自稱修為不精的言家大少爺開始隻在附近作壁上觀,直到單小刀逃出包圍圈,迤邐著一路觸目驚心的血溪漸行漸遠,他才輕歎一口氣,長身而起。
    言善因往前邁了一步,動作輕而緩,仿佛隻是閑庭信步一般,但這一步還未落地,他整個人便如一陣清風倏然消失在月夜中。
    而下一秒,他竟出現在數百丈開外,速度快似瞬移!
    “小刀。”
    單小刀聽到思之如狂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時,還以為自己失血過多產生了幻覺。
    下意識地駐足回頭,抹去臉上模糊視線的血水,翩然而至眼前的人無比真實。
    “這麼努力是想見我最後一麵麼,我好感動。”
    看著言善因如往日般溫柔的笑容,單小刀苟延殘喘的心跳驟然加速。
    “善……”
    單小刀嘶啞地開口,兩眼酸澀,因失血過多發寒的身體回光返照般生出強烈到讓他顫栗的暖意。
    “現在見到了,可以安心去死了麼?”
    言善因眼角眉梢仍洋溢著暖陽梧桐般的和煦,卻探手成掌,狠狠印上了單小刀血肉模糊的前胸。
    “你那麼笨,又是個習慣一條道跑到黑不知變通的死腦筋,大概無法理解何為棄卒保帥吧?”
    “被棄的卒子要是不乖乖去死的話,大帥可是會很頭疼的。”
    聞言,如久夢……驟醒。
    墜下屋頂後瞬息被河流野獸般張口吞沒的單小刀忽然大笑。
    笑胸口那個一往情深,卻被當麵轟碎的器官,更笑他對言善因予取予求,卻被徹頭徹尾否決的人生。
    而這場景反映到言善因的報告裏,僅是冰冷的寥寥數字:要犯畏罪潛逃,途中因傷勢過重跌入河中。
    報告尾聲,則是:圍捕進行時,另遣巡查前往要犯所住的客棧房間搜查,搜出未及送出的文書數封,內容為其餘主城的軍事概覽,收信人為祖麟國倫斯德侯爵,經鑒定,文書字跡與血池碎書一致。
    又數日,要犯屍體於河中被撈出。
    由是,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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