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夏令時的北鬥星  第三章 焦躁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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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一個男生,可以在父母麵前哭,獨處的時候暗自落淚,但在陌路人麵前露此醜態,實在有失臉麵。況且我是由於眼睛長時間看著同一片色彩才幹澀疼痛得流淚,若是被誤會成愛哭鬼,我會羞愧死的。雖然很感謝他為我披上外衣,但他說的那句話卻讓我莫名的心聲怒火,很是不自在。我狠狠的用手掌把眼淚抹幹,氣憤的回過頭對著身後的這個人大喊:“我才沒有哭!”當時的我幾乎完全忘掉了自己還在安靜的畫展中,這麼一大喊,惹來了不少驚訝跟厭惡的目光。而剛剛還站在我身後的人好像已經混入周圍的看客的行列,找不到那個是他了。致使我陷入了更加尷尬的窘境。我臉刷的一下變得滾燙滾燙的,低著頭小聲不斷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還好大家無意去理會我這樣的小鬼,無奈的笑笑後繼續看畫了。但我一直沒從這種羞愧中擺脫出來,我想誰都有這種感覺。雖然別人不在意了,但自己的腦海中還是會一遍又一遍的重播再重播,最後自己腦子裏隻有這件事了,周圍發生了什麼事都不再經過大腦,完全靠本能去反應,直到這件事的陰影稍微被時間抹除了一些或是自己的身上又發生了比這更不同尋常的事情。所以當我被那個男人拉到一層的時候,我不無震驚跟恍惚,以為自己會時空穿梭了。
    我環顧周遭,一層已經隻剩下工作人員了還有零星遲來的客人,冷冷清清。他在沙發上坐下,把被他壓得很低帽子摘下後,我才能夠看清楚他的模樣。我見不多識不廣,光從外貌還是看不出他的年紀。況且我有些臉盲,隻能說他長得還算不錯,至少比我帥氣。眼角有顆淚痣,我打算以後用這個來識別這個人。穿著暗紫色的全是褶皺的襯衫,最上麵的兩顆扣子隨意的解開,能隱約看到深陷的鎖骨跟結實的身體,袖子也是亂七八糟的挽到肘部,襯衫下擺沒放進西褲裏,腰帶上還掛了車鏈狀的裝飾品。雖說有老老實實穿著西褲,但褲腳也被挽了起來,都能看到腿毛,一副邋邋遢遢的樣子。還好穿的是皮鞋不是拖鞋,否則我對這個人的印象會更壞。
    “我不認識你!”我站在他麵前很生氣的說,但盡量壓低了聲音,我不想重複剛才的尷尬。
    “不記得了?!”他並沒有露出被人忘記的震驚或是難過,一臉冷靜的說著。而我卻怕因為自己臉盲的緣故忘記了這個人。這種事總發生,因為不是重要的人,我從沒特意去記住過長相還有名字,最後潑人家一臉冷水,又氣又罵,說什麼“沒把他們當朋友”之類故意傷人心的話。所以他說完之後,我慌忙的說不,隨即在記憶中搜索帶淚痣的男人。但還是想不出來。
    這個人好像對我慌亂的樣子更感興趣,並沒有在意我是否記得他。他苦笑著拉我坐下,說:“不記得就算了,也不是什麼值得記住的人!”我為他的悲觀感到困惑,我以為他是在安慰我。
    “怎麼能這麼說!沒記住是我的錯!真是對不起!”
    “說到底也隻見過一次,沒記住也沒什麼!”說著摸了摸我的頭。我心想原來成熟的大人是這麼處理這件事的,不禁有些瞧不起當初指責我的那些人。但想來一開始也是自己不對在先,就原諒他們的幼稚好了。
    “你。。。。。。叫什麼?介意告訴我嗎?”我也想裝作大人樣,但說出口的話卻磕磕巴巴,惹得坐我旁邊麵對著我的這個人微笑了起來。眼神跟看小動物似的。這讓我立刻回想起了在展廳發生的狼狽樣,一股怒火瞬間竄了上來:“先不說這個,你現在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剛才在樓上是在耍我嗎!”腦袋裏又開始一遍一遍的重播當時我回頭找不到人對著空氣大喊大叫的落魄模樣,還有眾人似嘲笑般的灼熱目光。想著想著,我就氣得坐不住了,又站了起來,臉滾燙滾燙的,以俯視的角度質問他。可能是站起來的太猛,披著的西服外套滑落到了地上。
    這讓我為難起來:我用不用把衣服撿起來啊?撿起來會不會太沒骨氣了,明明是我在生氣在質問他?但是不撿不好吧,人家好心怕我凍著?這人怎麼這麼淡定啊,根本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媽蛋的,我詛咒他祖宗十八代!
    “是我不好,當時要是被他們發現我,回去指定得被老頭子罵!我也沒辦法。”他聳了聳肩,終於說話了。我聽得雲裏霧裏,皺起了眉。他話落便慢條斯理的彎腰把外套撿了起來,抖了抖灰,放到腿上,又拉我坐下。大概是以為這屋子裏的空調仍舊吹得我發冷,再次把外衣披在我身上。我因為害羞,就乖乖的繼續坐在他旁邊,攏了攏外衣,聽他往下接著說。
    “當然是你不好,弄得我跟個傻瓜似的!”
    “看來你是真不記得我了,慕堯楚,我名字!”聽到這個名字,我相當的詫異,但他並沒有露出開玩笑的神情。
    “騙人!你是這個畫展的,嗯。。。。畫家,畫這些畫的。。。。啊……對。。。。對不起!”沒想到竟然是創作這些唯美畫作的大人物,我一時語無倫次起來,最後不得不再次道歉。但他並沒有表現出多傲慢或是瞧不起人的模樣。倒是流露出一種被人知道的興奮跟感動,像個孩子一樣。
    “好厲害啊,我爸說是個相當有名的人,我還以為是個留著胡子兩眼迷離的老頭子呢!”
    “你眼裏的畫家怎麼這麼奇怪?但我沒有前輩說的那麼厲害!”前輩?
    “是在說我爸嗎,你認識?”
    “當然,是我父親的徒弟!我兩年前左右還去家裏拜訪過呢,就是那時候我們見過一麵。”說起兩年前,我不得不把已經塵封起來的往事翻出來,伴著痛苦回憶一下,良久。又想起來之前母親對我說的話。
    “你是老爸說的那個老師?”我恍然大悟,豁然開朗。
    “嗯!但沒有那麼厲害了,老師什麼的!”他說話一直很鎮定冷靜,一字一句娓娓道來。隻是每當我誇他厲害的時候,就會露出為難之色,讓我不由自主的開始在意起來。
    “那幅叫做亡靈的畫也是老師畫的嗎?”
    “嗯,你也喜歡?”
    “最喜歡了!”我發自內心的表白著。
    “我也喜歡,就是上個冬天的時候畫的。冬天不同於其它季節,外出取景需要很大的勇氣。我就天天呆在畫室裏麵不出去,這才能夠將視線專注於由狹小的窗戶看到的世界,那片星空就是我當時全部的世界。”他像回憶什麼柔軟的東西,表情溫柔似水。
    “唔…”我看著他沉浸在自己次元中的樣子,覺得自己真不該以貌取人,這麼邋遢的人,也是有細膩的心思的呢。
    “我是不懂畫了,但是有這麼多人來這畫展,想必你的努力也沒白費!”我看了看時間,快到兩點半了,一樓大廳又開始陸陸續續的進來了更多的人,看到這個我就隨意的這麼說了出來。誰知無心之語竟讓他露出了悲傷之色。
    他的表情不在冷靜或是溫柔,我感到了痛苦跟寂寞。
    他跟我說:“我都說了我沒那麼厲害,這些人都是衝著老頭子來的。慕華榮,這個人你知道吧。”
    “知道,那麼有名的人全世界都該知道!”
    “是我父親,今晚有個拍賣會,老頭子拿出了他的封筆之作。”
    我說過我對於畫畫這領域的知識很少,就算知道慕華榮這個人,封筆之作什麼的我是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唯一在意的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眼前的這個男人。
    “那個。。。。。。老師的畫也很棒啊,這麼多人不可能沒有喜歡你畫作的,我就很喜歡!”我學著在電視裏看到的安慰人的口吻說著。我真的不會安慰人,況且還是個大人。
    “誰知道呢。”老師又苦笑著摸著我的頭。這弄得我更著急了,我想把我對他畫作的喜愛之情傳達給他,但他好像並沒有理解。我一著急,拍開他的手,跺著腳站起來,充滿怒氣急迫的對他喊:“老師!…”但話到一半,我聽到了母親喊我名字。我如大夢初醒般回到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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