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絡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這個公求生其實自己也沒見過幾麵，平日裏不過點頭之交，隻是偶爾聽其要開個賭坊，這才留意下來，“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那些人都是誰？”
    “哎呀，說來話長。”公求生起身拍了拍衣裳塵土，又將聞人絡從地上拽了起來，“他們是賭坊的。”
    “賭坊？賭坊的人為什麼要追著你跑？”
    “這個嘛。”公求生眼珠子轉了轉，“他們莊家出老千，被我揪了出來，就這麼簡單。”
    聞人絡白了他一眼，真不知應說些甚麼，斷人財路，這種人是不是應該填了火坑去，“你真的不去學堂了？”
    “學堂有什麼好去的。”
    “雖然夫子有些迂腐，但書總是要讀的。”對於這樣一個人，不教誨一下，他總覺得對不起自己。
    “書在家中讀便是，何必要去那有名無實的夫子麵前賣弄。”公求生不屑言道，“如此迂腐不通，教授出的學生自然一個個都是死腦筋。”
    明知是歪理，但他說來卻似乎句句在理，聞人絡不覺歎了口氣，“我自是說不過你，隻是你我父輩交好，公老爺子多次拜托我同你多言些學以致用，莫要弄什麼不正經的賭坊。”
    “賭坊是開門做生意，你聞人家也是商人，你且說說，也是覺得這不是什麼正經營生。”公求生心中暗想，老爺子真是多管閑事，自己這門買賣是做定了。
    聞人絡搖搖頭，“商人講求誠信，可賭坊呢？你今日被人追趕還不能說明問題，若賭坊都能誠信以待，莊家還賺什麼銀子，不如開了粥鋪施粥去。”
    “果然是聞人家未來的少東家，說起做生意頭頭是道。”公求生甚是滿意的點點頭，“隻可惜，我這賭坊的生意是做定了。”
    看他一副篤定必勝的神情，聞人絡不覺好笑，隻想著那公老爺子是何等謹小慎微之人，怎麼教出如此不羈不束之人，當真是有趣，“即你心意已定，我且瞧你這虧本的買賣怎麼成型。”
    二人相談甚歡，溜著街邊，說長言短，就連巷子裏誰家狗娃咬了隔壁的貓都知曉的一清二楚，天色漸暗，聞人絡同這難得偶遇的公求生道了別，回至家中。
    才至府門，便見管家焦急等候，瞧他過來，急匆匆上前，“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回來了。”
    瞧著他神色，聞人絡出聲道，“可是先生來了，說了什麼？”
    “小祖宗快進去吧，小心著點認錯啊。”話已至此，聞人絡也不再多問，今日算是難逃一嘮叨了。
    這不老遠，就瞧見大堂中父親那張掉的老長的臉，低著頭，做知錯樣，慢吞吞進了廳堂，不及訓斥，便自顧自的跪地道，“孩兒知錯了。”
    聞人家的老爺子平日裏神龍見首不見尾，但隻要這聞人絡學堂上出了什麼事，必定穩坐家中，“錯哪兒了。”話語雖冷，但似乎並非沒有轉圜餘地。
    聞人絡先磕一頭，“孩兒不該衝撞先生，賭氣離開學堂。”
    “哦？”聞人書看了眼麵前跪地的孩童，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清楚，聞人絡自小識大體，斷不會輕易頂撞長輩，今日聽得夫子所言，心中多有疑慮，“說來聽聽。”
    “夫子博學，教導學子無數，卻生性迂腐，食古不化。”即有機會辯駁，自不會浪費，“孩兒所在學堂，身側諸人，多為官宦商賈，眾人年歲雖小，卻已然如世人一般，以家事背景論英雄，孩兒對此甚是不忿。”
    “說了這麼多，今日是何事惱了你？”看他所言頭頭是道，想來有此念頭不是一兩日了，為何今日發作，倒引起聞人書好奇。
    “是關於公求生。”他小心抬眼看了看坐於椅上的父親，見他神色依舊，瞧不出有什麼不對。
    “繼續說，公求生怎麼了？”
    “公求生因其父公允書僅是一國子監典簿，平日私下沒少議論蔑視，今日公求生未曾來學，眾人更是背後羞辱，全然沒有大家風範，孩兒瞧不過，便自行離開，留那些虛偽君子自娛自樂。”言罷此話，聞人絡低沉頭顱，大氣不敢出一個，方才所言確實重了，若聞人書任他小小年紀不懂三四，便胡言亂語倒也不算冤枉。
    可等了許久，聞人書竟一字未言，跪了許久，雙腿微麻，聞人絡有些耐不住了，他抬頭看向坐在椅上父親道，“孩兒之錯既已言明，聽候發落。”
    聞人書看了他一言，起身在廳堂中來回踱步，偏還是不言半句。
    “孩兒知錯了！”聞人絡不禁提高聲音，“是殺是剮給個痛快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