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出來吧。”引路人見尹燈不動，便又重複了一遍。
    “原來是想要我的眼睛。”尹燈的眸光有些冰冷，“為何不殺了我？那樣豈不是更方便？”
    “身死，那眼睛便也死了，我得到它們還有何用？”引路人盯著尹燈，“自然是要你親手交給我啊。”
    “我想，你應該有很多辦法在我無知無覺的時候取走我眼睛的辦法吧？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尹燈忽然覺得麵前的人的麵目有些可憎，便不再望他，將目光移去了腳下的地麵。
    “可惜都不管用，須你親自交出才算是了解。”那引路人微微歎了口氣，“不然我何必與你費這麼多唇舌。”
    尹燈蹲下去，那河水映出他的麵影來，也隱約映出他的眸子，似乎是除了那盞燈之外的另一點星火。
    他伸出手去，在河水中攪亂了他的影子，隻是等到河水歸於平靜，他便又靜靜的望著自己的麵容了。這也許是他第一次這樣仔細的看自己的麵容，他看不見自己的，唯有在這裏，能細細的看一看。
    那人站在旁邊，並不催促尹燈。在他看來，這或許是一場告別吧，畢竟誰也不會隨便將自己的雙目送與他人。隻是，若是為人所迫，便不得不交出來了吧。
    尹燈站起來，卻向他投來冷硬的目光，“我不交。”
    引路人一愣，他手中那盞燈的火焰似乎微微跳動了一下，這細微的變化卻被他察覺了，他低頭，撫上那盞燈，麵容漸漸冰冷，他低聲喃喃道：“果然是有聯係的啊……”
    隨後，他抬起頭，眸光似劍鋒一般冰冷，“你確定？”
    “是。”尹燈很有把握的勾起一抹笑容來，商歌不在這裏，那麼麵前這人便不會以商歌作為威脅，況且，他也說過，須得尹燈自願交出來才算是斬斷了聯係。那麼，他若是不願，他又有何辦法？
    “你若交出來，我便帶你去找商歌。”那人似乎咬了咬牙，像上次一般提出了交換條件。
    “我不需要你的條件。”尹燈的確心動了，隻是……
    “你已經不守那約定了，教我如何信你？”尹燈的目光驟然間冷徹，簡單一句話卻讓那引路人一時語塞。
    一陣沉默之後，那引路人才開了口，“那你說，你要什麼？”
    “閣下當真不懂雙目於我之重要？”尹燈的話語間似乎夾雜著風雪，“若無此目，便無在下。”
    引路人不做聲，他怎會不知道？
    他從頭至尾的擔心莫過於此，麵前這上一位引路人所知的比他想象的要多許多，隻是，也許還有別的什麼原因，讓尹燈不願交出來他的雙眸吧？
    他知道，尹燈是不怕死的。若是貪生怕死之輩，怎麼會冒著危險來到這一片生人不該來的地方？
    也許是為了那位姑娘才不願將雙眸奉與他？他倒是忘了，那位姑娘可是遊走於人世間的遊魂啊，若是不借助這一雙眸子，尹燈怎能看到她的容顏？尹燈為了商歌連劃三劍，那湧出的鮮血染紅了商歌的衣服，這些事，可都曆曆在目呢。
    重情重義，卻不該與別人有什麼牽絆。那引路人在心裏為尹燈歎了一口氣，不過是禍及身邊人罷了。
    “你若是不交，死在此地，可與我無關。”千百思緒翻飛停，那引路人便吐出這一句話來。
    尹燈嗤笑一聲，顯然是不將這等威脅放在心上，“葬身又如何？”
    “是啊，不過是再也見不到那位姑娘了罷了。”該是挑他的痛處出來了。引路人略一思考，便針鋒相對的道。
    尹燈的呼吸微微一滯，然而緊接著便道，“我這坎坷一生，有那樣的姑娘相伴這許久，已是幸事了，若是我死，不拖累到她，倒是比我交出這雙眼來還好許多。”
    “那我便追到你的下一世去。你若是不交，這雙眸子便世世隨著你，我也世世追著你。”引路人道。
    “那又如何？下一世早已不是我了。”尹燈隻覺的這種威脅如耳邊風一般，無聊至極。
    那引路人一時語塞，商歌暫時不在這裏，他卻是不能用她來威脅於尹燈了。隻是，尹燈的強硬，讓他一時不知該怎麼辦了。
    “那你說，如何才能交出這一雙眸子來？”他皺了皺眉頭，將這個問題丟給了尹燈。
    尹燈看得出自己的雙眼對麵前這人的重要，也猜得出商歌暫時應該是安全的，見他已經對自己沒什麼辦法了，竟是將問題丟給了自己，便冷冷的道：“可是沒有辦法了？我不交，你能如何？”
    是啊，尹燈不交，他能如何？
    “你若是交了，我贈你長壽，叫你與那姑娘好好的相守。”引路人咬咬牙，道。
    “你還騙不了我。”尹燈輕蔑的望向他，“沒了這雙眼睛，我隻能由命，誰也改不了我的壽元。”
    他徹底不知該說什麼、或是提什麼讓尹燈滿意的條件出來，隻能暗暗握緊了燈柄，有些尷尬的站在尹燈的對麵。本該是勝券在握的事，自己卻成了弱勢的那一方……引路人咬了咬牙，隻能暗自期盼人間之事能快些。
    “我是荒原的引路人。”尹燈卻開口了，帶了些笑意，“盡管我已成凡人，不能再於此指引靈魂，這裏與我的聯係，若非我願，他人是斬不斷的。”
    尹燈閉目，那是什麼，映在他的腦海中？
    尹燈睜開眼睛，朝著遠離河岸的方向走去。那人緊緊的跟著他，卻見他從地下拔了柄劍出來。
    “那燈在你手中，我感覺不到它。”尹燈望著那柄許久不見的劍，笑道，“現在唯一能收回的，隻有它了。”
    引路人盯著那柄劍，心裏卻懊惱的很，該死，當初怎麼就隨手將它扔在這裏了？對了，是那柄劍自己插入地中再也拔不出來了……果然，尹燈與它們的聯係不是離開了這裏便能消除的！
    尹燈的眸子上染了些許笑意，他拔出劍，見那劍刃仍然映不出自己的眉目，便知這定是那一柄劍。
    “你要做什麼？”
    “你說，若是殺了你，會有怎樣的後果？”尹燈不答話，隻是笑意盈盈的問道。
    殺了他，那便不會有人向他索要雙眸了。
    尹燈暗自歎了口氣，便讓他拚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