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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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歌仍然木木的站在原地,尹燈想要叫她走,然而她卻沒什麼反應。隻有眼光盯著他們要離開的方向,腳下卻並不移動。尹燈有些著急,然而卻不知道該怎麼辦,隻好用求助的目光望向了那個人。
那人方啟唇,尹燈似乎便想起了什麼,看著商歌已經被自己的血染紅的衣物,他抽出劍,正欲再給自己留下一道傷口之時,卻被一個人緊緊地抓住了,尹燈回頭,隻見那人微笑著,衝他搖了搖頭。
“用你留了傷的手,去牽她。”那人的聲音很輕,嘴角卻凝著淺淺的笑意。
尹燈半信半疑的收劍回鞘,慢慢伸出手去牽上商歌的右手,這一次,他感覺得到她真實的存在於他身邊,而非僅能看見。尹燈凝重的表情總算是鬆緩了些,那人見狀,微微笑道:“帶著她走吧。”
尹燈拉著商歌,慢慢向前走了幾步,見商歌亦跟著他走了。那人轉過身去,在前麵帶著路。
“我們要走多久?”回想起自己來時曆經的長途跋涉,尹燈不覺問出了口。
“回去沒有多久。”那人回頭,似乎是帶著笑意,“至於你來的時候,別忘了,你尚不屬於這裏。無論是誰,總要給你些障礙的吧?”
尹燈翻了翻眼睛,“那這事,就算完了嗎?”
“是。”那人肯定的點點頭,“你想要知道的,不都知道了麼?繼續糾纏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尤其是對你。”
尹燈當然知道,這不知多久以來,他所經受的身體與心理上的雙重折磨,若不是他堅持,怕是已經葬身於此了。他當然不想繼續糾纏下去。然而他卻道:“還有一個問題。”
“哦?”那人背對著尹燈,挑了挑眉。
“你是什麼人。”尹燈雲淡風輕的笑問道,“為什麼願意幫我?”
“幫你不需要理由吧。”那人拿著燈的手微微顫了顫,然而他的話語之間沒有起任何的波瀾,仍舊是平靜的。
“我受不起。”尹燈垂眸,“而且,此去一別,就是再也見不到了吧,我也沒辦法報答你。”
“別忘了我們的交換。”那人的聲音蘊上了笑意,“你離開,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況且,你也別回來了。這裏,不是你能呆的。”
“上一世是引路人,這一世便被排除在外了麼?”尹燈嗬嗬笑了兩聲,然而卻並沒有任何不滿,隻是單純的打趣兩句。
說著話,已經走出去了不知多遠,然而那人群卻仍舊望不到盡頭。他們逆著人流往回走,徑直穿過他們觸碰不到的身體,說來也是沒有什麼阻礙的。
“荒原有邊界嗎?”尹燈忽然問了這樣的一句話。
“死亡有邊界嗎?”那人沒有回答,卻反問了尹燈這樣的一句話。
“有。”尹燈很肯定的說道,“死亡的邊界,不就是生嗎?生與死不斷地交替,反過來,生的邊界便是死亡。”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卻見到他並不迷惑反而是堅定清晰的眼神,轉過頭去緩緩道,“所以,荒原也是有邊界的。”
尹燈一挑眉,“所以,我們要走到荒原的邊界嗎?”
“不,荒原很大,邊界倒是不用去。從那條河回去就好。”那人說著,便轉了方向,“荒原的邊界,就是人間。”
尹燈一愣,“那為什麼不能從荒原回去?那條河是浮不上去的吧?我就是從那裏來的。”
“既然生之地流淌著死亡之河,那麼死之地為何不可以是生命的河?”那人的話有些像繞口令,然而落進尹燈的耳中,卻並不難懂,“從邊界回去未嚐不可,隻是逆著河流回去省些事罷了。”
“隻是,河郡之後,也並不是生人所能呆的地方啊。”尹燈不死心,又道。
“河郡之前,都是這條河,這不也是生之地麼?”那人笑著反問道,“隻是河郡之前的河水,尚能載起人來罷了。”
尹燈記得,他們尚在人間的時候,一到夜晚,他便能看見那條河上的靈魂,一直向下遊而去,過了河郡,便是他們的歸宿。
尹燈沉默了一會,緩慢的點了點頭。生與死不過是相對的,而且可以互相轉換。互為邊界,相對而已。
如果人間也有邊界,那麼邊界,就是這裏了吧?尹燈微微眨了眨眼睛,隻聽那人道:“快要到了。”
尹燈努力踮腳向前望去,果然隱約能看見一條河,心中不覺多了幾分急切。希望就在眼前,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激動的呢?
在這時候,他卻忽然眼前一暈,尹燈下意識的緊緊抓住商歌的手,等到神智恢複清明的時候,再抬頭時,眼前一條大河橫貫荒原。
“要從這裏跳下去嗎?”尹燈蹲下來,用手探著河水,隻覺得這河水不像上麵那一條一樣冰涼了。
“是啊。”那人點點頭。亦隨著尹燈蹲下來,將那盞燈放在一旁,兩隻手都浸在水中。
尹燈站在岸邊,又緊緊地抓住了商歌的手,拉著她向河岸邊而去。然而卻聽那人喚道:“稍等。”
“怎麼了?”尹燈回身,“還有什麼事嗎?”
“我們的交換條件,說的是你走的時候不能帶走這裏的任何東西。”那人微微向他欠身,“所以你手中的劍,是該留下來的。”
尹燈已經習慣了一柄劍抓在手中的感覺,此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道,“我倒是忘了。”說罷,卻也不給,隻緩慢的抽出劍來仔細的端詳著,看那劍刃上自己殘留的血跡,蹲在河邊,擦去了他留於其上的血。
等到血跡盡數被擦幹淨,尹燈才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收劍回鞘,雙手端著劍,“給你。”
那人亦雙手接過,才拿起放在地上的燈盞,“在人間就莫要顧念這裏了,你的結已經解開了。”
“多謝。”尹燈向他作了一揖,那人回禮之後,並不急著走,而是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尹燈牽著商歌的手,向河邊走去。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隻是這份恩,怕是不能報答了。”走了幾步,尹燈忽然回頭道,說罷,便再度轉身,隻留一個背影。
那人也並不答話,隻是牽起微笑靜靜的看著兩人的背影,看著商歌被尹燈的血染紅的衣衫,下意識的望了望自己的左手心——在尹燈的左手心上,有一道傷口,被同一把利刃,劃開了三次。
那邊,尹燈已經帶著商歌正要跳下河去,那人隻遠遠地看著,緘默的祝福著。他笑自己,什麼時候又這麼多愁善感了。
“再見——”耳邊傳來這一句,那人微微笑了笑,抬頭時,便看見他們已經消失在了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