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座破敗的城，對於他們來說，卻無疑是救星。
    城門上的破舊不堪的匾依稀有兩個字——河郡。城門敞開著，人影稀少，城門口也並沒有人把守，這裏像是被人遺棄了一般。
    尹燈帶著商歌徑直走了進去，好不容易找見街邊的小攤，尹燈便問那攤主，“這河郡，怎麼這麼冷清？”
    “這地方太小，人家都到京城去了，呆在這也沒什麼出息。”攤主是個老人，已是頭發花白。
    “這河上遊便是京城，怎麼還這麼窮困？”商歌一手遞了銀子，一手收好餅子，又問道。
    “這啊，地裏莊稼一年趕一年差，賦稅又重，人都吃不飽，哪還有什麼錢幹別的？我倒是聽說賦稅減了，隻是這貪官，沒再加些苛捐雜稅就不錯了！累了大半生的錢，大半都是他們的！”老人咳嗽了幾聲，重重的歎道。
    尹燈默然無語，商歌問道：“老人家，你可知道這哪裏有客棧？”
    “這小地方哪裏有人來？客棧全都倒閉了！”街麵上很空曠，的確沒有人走動。
    “那您可知道有什麼地方可以容我們二人住一晚？”商歌又問道。
    “不如就隨我來吧，反正我家也沒人，還能陪我這把老骨頭解解悶。”老人幹笑了幾聲，開始收攤。
    商歌拽了尹燈一把，一起上去幫忙。
    “老人家，您一天所得的錢夠用嗎？”商歌小心翼翼的開口。
    “我那裏還有一畝三分地，自己做自己吃，也還過得去。”老人並不在意，顫顫巍巍的走在街上，商歌扶著她，將東西交給尹燈。
    很快入了夜，河郡街上更是沒了人影，尹燈四處望著，不過是一座空城。
    老人的家離那街道並不是很遠，是一個有些破敗的房屋。然而雖然破舊了些，卻收拾的很幹淨。
    老人去灶台上做飯，叫尹燈與商歌自己收拾一下屋子住下。那房子中，僅有一張破舊的床，床單被褥也已破了些小洞，還有許多縫補的痕跡，更是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這河郡的人，真是可憐。”商歌忽然感歎道。
    “全都是貪官汙吏一手造成，與盛安京城在同一條河邊，下遊的問柳城與河郡卻如此破敗。”尹燈複又道：“人們全都去了京城，誰還回來管這裏？”
    商歌默然不語。
    老人進屋來找他們，坐在桌邊，商歌問道：“老人家，沿著這河繼續走下去，可還有郡城？”
    “沒了。”老人說得很幹脆，“這河郡如此破敗，誰還再往下遊築城？”
    商歌望了一眼尹燈，若是下遊再沒有城池，他們該如何走下去？
    尹燈麵色不改，他有一種微弱的預感，他們所要尋找的地方，就快要到了。
    但是當著這位老人的麵，該如何說？
    “你們要去哪裏？這下遊可是沒有地方了。”
    “菀州。”
    “路還遠啊。沿著這河走到、走到……我記不清了，然後還得在海上走水路！菀州那裏也好，至少安身立命是不用愁的。”老人閉眸仔細回想，卻隻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人家不必操心我們了，我們認得路。”商歌淺淺一笑。
    老人哈哈的笑了幾聲，隨後又道：“這一路可還好？可遇到了什麼事？說來與我解解悶吧？”
    “問柳城遭了水患。”商歌想了想，卻也隻能說這個。
    “啊？”老人節一愣，拉著商歌，要她細說。
    “我們在問柳城廟中借宿，那裏的和尚圖謀不軌，尹公……夫君帶著我從後山逃出，繞回北城門。”昏暗的燭光中，商歌麵色有些紅，這稱呼落進尹燈耳中，竟有三分喜意。
    “然後呢？”老人緊緊追問。
    “我們還沒過得橋，那洪水便湧來了。我們趕快跑到對岸，抱住樹，這才逃過一劫。”
    “那……城裏的人呢？”老人連筷子都停下了，聽著商歌講述。
    “也是他們命不好。”商歌歎了口氣，“那會城門剛剛打開，大水就來了，連關城門的時間都沒有，水灌進城中，一城人，大概……”
    商歌的聲音越來越小，後麵之事也確是她不知，隻能讓老人自行想象。
    “哎喲，你們可真幸運。”老人拍了拍胸口，“那地方已經快十年沒發過水災了，你們趕上，卻還把命保住了。”
    “是啊，不然今日可就不能給您說這事了。”商歌抿嘴一笑。
    “老人家，河郡沒有發過水災嗎？”尹燈忽然接口問道。
    “我們都走了半月有餘才到這裏，哪裏還有什麼水患。”商歌嗬嗬笑道。
    “那林子裏，你們可怎麼辦啊？”老人家又問道。
    “總能遇上好心人的。”尹燈向商歌那邊瞧了一眼，她的身影在一片黑暗中漸漸明晰，笑顏美好，尹燈不由微微一笑。
    老人家點點頭，“隻是這一路風塵露宿，又快要入冬了，你們……作何打算？”
    “隻有加緊趕路。”尹燈放下碗筷，“也別無他法，我們在其他地方也並無親故，隻能如此了。若不是家中要緊，我們是會等到明年開春再趕路的。”
    “這麼要緊？”老人隨口問道。
    “是啊，家裏破落，連房子都被人搶走了。在京城是斷無再無出頭之日了，還不如去菀州尋個親戚暫且借宿，在那安身立命的好。”尹燈說這話時，眼眸微微的垂下，這話半真半假，可那半真的酸苦，唯有他自己咽下。
    “也好，京城水深，不如菀州。”老人家感歎道。
    “老人家，您可有兒女？”尹燈忽然問道。
    “有，不過去盛安京城了，說是要闖蕩一番，現在也沒個消息。”老人沉默了一會，道。
    “大概是不方便來信，老人家不必擔心。”尹燈隻能這樣安慰。
    吃罷飯，商歌幫著老人收拾碗筷，尹燈便獨自坐在房中，為以後不知何去何從的路心煩。
    再有月餘，便要下雪了，河水也漸漸要封凍了，隻是不知為何，在這樣的天氣，這河居然還會發大水，倒也是稀奇了。
    商歌回來，在他身旁坐下，忽聽尹燈問道：“這河水若是封凍了，我們該怎麼辦？”
    “你是說，天氣寒冷，如何趕路？”商歌愣了一下。
    尹燈愣了一下，“算是吧。”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