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洋洋灑灑飄落，沿街的樹上結滿冰晶，高低錯落的樓宇頂上也蓋了厚厚一層雪，連空氣都帶著刺骨的寒意。冷清的街道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入目盡是灰白色，讓人心情也跟著無比沉重。
    一個套著不合身外套的黑發小孩慢慢挪動雙腳，破舊的球鞋踏在雪地上，一下陷進去一下拔出來，隻在身後留下一行彎彎曲曲的小坑。
    他垂在身側的右手手指關節處淤青一片，一行鮮血從袖口流出，順著手指滑落，就像一條紅繩纏繞在指尖，忽兒紅繩脆裂成血滴，在雪地裏蔓延。
    小孩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雪花落到他臉上化開，消逝了無痕，隻留下冷意停留在皮膚上遲遲不肯離去。
    平時習以為常的景色此刻在他眼裏卻格外陌生，他已經不知道路在何方。短短的一個月，他最重要的人死了，那些平常跟他玩鬧的人也開始疏遠他，就連他的棲身之所，那間充滿兩人回憶的小房子也被收回了。
    他就像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不知道何去何從。盡管一直嫌棄她隻會帶給他危險，沒法給他更好的生活，但直到失去她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她就是他的全世界，沒了她，他連怎麼活下去都是個問題。
    他低下頭繼續行走，肚子叫了一天，他要找找看有沒有吃的。這個世界沒什麼讓他留戀的，隻是她說過：即使再辛苦，人都要想方設法地活著，這就是生命。
    Live，libertyisvitalessence。
    她說生命這詞，拆開來就是說，自由是生命的本質。所以她一直按照自己的意願無拘無束地生活，盡管她的生活在別人眼裏亂七八糟。
    然後她現在為了她渴望的自由，付出了生命，自由地離開了，留下他困在這裏無法動彈。
    雪越下越大，他怕再找不到吃的，今晚就得凍死了。
    連續翻了幾個垃圾桶，但都沒找到像樣的東西，當他拿著一根骨頭想將就著啃幾下的時候，突然一隻雞腿滾到他腳步。
    那泛著油光的雞腿把他的唾沫都勾出來了，他彎下腰撿起來，還沒站起身就看到跟前出現了幾雙鞋。他抬頭一看，臉上瞬間烏雲密布。
    這些人都是女人所在幫派的仇敵，跟她也沒少衝突，現在看著她死了，就想來欺負她留在世上的兒子。
    他沒忘記她是怎麼被他們害死的，如果不是他們，那女人也不會死，都是他們害的。他死死瞪著他們，一點都不想退縮。
    “哈哈，你們看看這野種，現在沒了那女人庇護，還敢這麼囂張，今天我們就打斷他手腳，讓他以後爬著乞討去。”
    其他人也笑著附和，小孩大叫一聲，揮舞著拳頭撲到他們身上。但他幾天沒吃飽飯，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輕易就被他們抓住。
    為首那人一拳打到他腹部，接著將他踹翻在地。他捂著腹部縮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
    其他人圍上去又踹了好幾下，他死咬著牙不發出聲音，就是被打死，他也不想跟他們示弱。
    “拿來。”為首人一說，立刻有人遞上一根粗水管，他揮了揮，那些人都退開了，他對著小孩比劃了幾下，弄順手後高高舉起來衝著他腿落下去。
    “碰”的一聲，本該落到小孩身上的水管飛了出去，插到雪地上。
    他們轉頭一看，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幾個黑衣人。
    不管對方來意如何，敢破壞他們好事，他們都不會放過。一群人轉而向黑衣人衝過去。
    霹靂乓啷，過了一會兒後，勝負就揭曉了，那幾個小混混跌跌撞撞互相攙扶著逃跑。
    小孩沒想到可以死裏逃生，他看向街口，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停在那，裏麵不知道坐著什麼人。
    他在黑衣人的扶持下從地上爬起來，一步步往車子走去。
    隔著黑色的車窗，他隻能隱約看到裏麵有個人，卻看不真切他的五官。等到離車隻有幾步路的時候，車窗慢慢被搖了下來。小孩看過去一下子就被他的黑發吸引住了，因為他自己也是黑發，那是父親留給他的印記，而麵前這人跟父親是同一個地方來的。
    這認識在他心裏起了一點波瀾，他又往下看，一張俊逸的臉映入眼簾，這是他所見過的東方人裏麵最好看的。
    但現在不是欣賞的時候，小孩用英語問他：“為什麼救我？”
    那少年不回答，隻是看了旁邊那人一眼，那人就用英語回道：“我們少爺要帶你走。”
    “去哪？”
    “中國。”
    小孩遲疑了一下，繼而使勁搖頭：“我不去，我哪也不去。”
    “你留在這如果那些人繼續找你麻煩怎麼辦？”
    那也是他的事，他不想離開這地方，這裏是還留有他母親氣息的地方，他心裏非常抗拒對方的提議。“我不走，我就要在這裏。”
    “你……”那人還想說什麼，但車裏的少年已經開口了：“別跟他廢話。”
    小孩聽不懂對方的話，但也知道不是好話，果然就見幾個黑衣人圍了上來，他趕緊往旁邊一縮，想逃走，但還不到兩秒就被抓住了。
    “你放開我！放開我！”盡管他手腳並用地掙紮，但對方就跟抓小雞一樣將他提到少年麵前。
    “你們……你們放開我，fuck……”小孩開始咒罵起來。
    少年越聽眉頭皺得越深，突然從車裏邁了出來。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危險氣息，小孩停了下來。
    “你……幹嘛？快讓他們放開我，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少年冷冷地盯著他，說：“真是欠管教。”
    “你放什麼屁呢？我聽不懂你的鳥語。”
    少年眼神更冷了，突然抬起手一揮而下。
    “啪”地一聲，一巴掌結結實實地落到小孩臉上，他瞪大眼似乎不敢置信。過了一會兒他才怒罵著想衝上去，但少年理都不理他，徑直進了車裏，他隻是徒勞地在車外張牙舞爪。
    雪花繼續落下，地上的雪又厚了一層。
    林希一腳踏上去，低喃道：“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