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天神，何謂‘迂腐’，何謂‘頑固’，何謂‘朽木’，你可都清楚？”
    “咱跟前的不就是？死守天條，冥頑不靈。他在這兒拚死拚活，殊不知人家玉帝王母正等著坐享其成呢！”
    “可悲啊可悲~~！人生在世不稱意，不如去投汨羅江。”
    一整哄笑響遍四方。
    司法天神不予理會，隻是騰出右手，凝聚法力往前方推去。
    寒光一閃，冰刺一個接一個拔地而出，中間便開出一條小道。
    “你可以走了。”
    任穹落劍眉蹙起，有些茫然地看著司法天神：“那你呢？”
    “與你無關。”司法天神說著，轉身又投入作戰。任穹落隻覺挫敗，愣在原地。
    形式並未好轉，魔族源源不斷地從後方聚集，甚至還有餘力戲耍。
    “聽聞司法天神最是無心無情，倒跟咱有幾分相像呢~~！不如趁早束手就擒，興許本尊還養你後半輩子呢~~~~！嗬嗬……”那魔似乎還未喘完，隻見司法天神手一推，連那魔在內的周邊數十個盡數消散！
    不料魔族並不甚惜，更有趁機在司法天神身側幻出人形。
    任穹落睜大雙眼——那不正是方才被打散的魔嗎？？！
    她手指刮過司法天神的臉頰：“本尊素來以挑起神仙欲念為榮，司法天神~~你是逃不出呃……”
    後方一顆石子疾速飛來，將那魔又擊成黑霧。與此同時，自司法天神手心飛出的冰花恰將那黑霧冰封！
    任穹落近前兩步，肅然道：“縱是天沉地毀，我隻求無愧於心。休趕我走！”
    “多餘。”
    早知會是如此……
    任穹落無意多言，繼續發石彈。他神色鎮定，動作嫻熟，目標準確，更石極快，力道亦是不容小覷。在旁的司法天神把握時機，石子飛出的方向，正是他冰封的方向！
    此番一攻一守，正是完美砌合。不出片刻，魔族數量銳減，卻也終於觸怒了眾魔：“不識好歹！”
    猝而，颶風逆卷，群魔化作煙霧，旋成風眼，將那兩名男子卷入其中。
    雷霆萬鈞，亙古的天層被劈開，颶風趁勢湧進裂痕，沒入天層。
    遂，裂痕愈，煙塵逝，獨不見了兩名男子……
    四下黑暗，唯有陰暗的火焰烤著他們。
    任穹落看一眼盤膝打坐的白衣男子，深吸口氣，拭去將要滲進眼中的汗水，繼續咬牙。
    火勢一直在變，而且似有一定規律。任穹落用力撐開被汗水浸得酸澀的眼，但很快又忍不住閉上。
    “噝——”手臂上傳來一點痛楚，他驚退半步，急忙拍息火苗。
    司法天神側耳許久，終於搖頭：“別吵。”言罷，他抬起右手，手心上懸一精細耀眼的珠子。當任穹落回首，珠子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幽冷的清輝，直穿入他的身體。
    轉瞬清涼。
    任穹落望著司法天神，隻剩無邊的驚訝：原以為這家夥已是鐵石心腸，不曾想他還有大發慈悲救人之時！
    便抱拳道：“多謝！”
    司法天神未作回應，隻一味端坐著，臉微側，似在嚐試著聆聽些什麼，發絲隨火焰輕輕舞動著。
    “轟！”
    忽聞一聲悶響，整個空間劇烈晃動起來，晃得任穹落頭腦發脹，重心不穩。
    彼時，一隻手捏住他的胳膊往後拽。“告訴我這火是什麼顏色。”
    任穹落剛站穩，不經意將視線移到身旁人的臉，最後落在那雙空洞的眼睛上，“你……看不見？”
    看那幽長的睫毛，仿佛充斥著仙靈之氣，一撲一閃間盈滿雀躍的色彩……任穹落錯愕——他都不曾提過，甚至舉止也沒什麼異常……
    除了側臉對人。
    “嗯。”司法天神應道。
    沒有過多的解釋或乞憐。望著這樣的他，任穹落已分不清是同情還是欣賞：原來他並非居功自傲目空一切，而竟是時時與黑夜抗爭的傲骨錚錚的人！
    這樣的人，你或許可以剝奪他的所有，卻休想得到他的一聲歎息。
    “綠色，這裏的火都是綠火。”任穹落答道。
    “地獄陰火。這裏是人魔之隙，無間煉獄。”
    “什麼意思？”任穹落不解。
    “喜、怒、哀、懼、愛、惡、欲，眼、耳、口、鼻、身、意，七情六欲，但凡有一樣，便會葬身於此。”話音剛落，司法天神攜任穹落飛躍起來。
    電掣般令任穹落措手不及。他隻覺足尖七次觸地，當停下來卻已回到原地。
    任穹落環顧一周，蹙眉：“……這是考驗？”
    似乎一切都沒變，黑暗為底，綠火作飾，依舊靜息。
    任穹落看向司法天神，忽然想到，“今日你我也算同生死一回，人說共患難為真兄弟……”
    頃刻，七道強光自地麵衝出，貫入無盡上空。中央圓盤急速旋轉，下陷，直到化為光井。
    “喂……”
    少年還未反應過來，隻覺一隻手環過他的背，整個人就此被帶進光的海洋，光芒刺得他無法睜眼。
    他咬牙。
    手臂上被五根手指緊抓著，那簡直就是要將他的骨頭捏碎！卻不帶一點溫度。
    任穹落不明所以。
    忽聽耳畔一聲呼喊！
    他忍！
    不多時，聲漸失，日光現，兩名男子摔在叢林間。
    清風徐徐，綠草幽幽，偶爾飛來一隻粉蝶，花間舞，葉間戲……累了？在棕衣少年鼻尖上停歇片刻。
    少年眉宇緊鎖，強烈的呼吸驚走粉蝶。他撐開眼皮，伸手擋住刺入眼中的日光，這才緩緩坐起來。
    身旁之人，靜若處子，真有一般“青瓷如水”的意味。任穹落卻忽然想起出煉獄時的那一聲呼喊，簡直無法相信是眼前之人發出的，聞之驚魂！
    他推推白衣男子：“醒醒，司法天神？”
    毫不見反應，任穹落臉微沉，查看男子身上，又根本毫發無損。
    他歎口氣，不經意觸到清涼之物。細看，原是男子腰間的銀瓶葫蘆。
    許是仙物。他想著，打開一看，竟是煉獄中司法天神用來救他的東西！他眼前一亮，往司法天神口中嘩嘩倒了半瓶。
    等了一會兒，似還無濟於事。他愁眉不展，隻得將男子抱走。
    晴綴風轉樹挽，碎落滿地粼粼。三粒晴光，兩芥人影，一點江山，繪下兩名男子在林末的餘痕，印刻在十二重天的雲幕上……
    老君府。
    道服老者手指雲幕，有些顫抖：“胡鬧！胡鬧！靜心丹給凡人也就罷了，那凡人倒好，給司法服了半瓶！半瓶啊！他當這是飯不成？”
    一旁白發老者輕捋長須，解頤道：“老道人，放寬心吧。那凡人都能沒事，司法就更不用說了。”
    “你倒清楚了？那你說，司法為何自個兒不服偏給那凡人？”太上老君滿眼鄙夷，反使太白金星大笑起來：“你老道人幾百年前給的鎮痛藥他能用得放心嗎？”
    “你！……好你個老仙官！當心老道參你一本！”太上老君佯怒，轉眼卻又長歎：“司法若真有……”
    “老道人！”太白金星抓住他的手，“我說老道人，咱們也該給司法尋那醫眼之法。”
    “倒是。”太上老君點點頭，揮散雲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