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春水迷天,桃花浪、幾番風惡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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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寮距離瀑布已經不遠,沒走多久,已漸漸聽到水聲隆隆。沈初拉著夏離迦,開心道:“快走快走!”
    轉過一片竹林,眼前一亮。隻見三麵竹林,圍住一處斷崖,崖底一大片水潭,清澈見底,水中遊魚四下遊動。斷崖上飛瀑如白練,宛如白虹倒垂而下,水花四濺,聲勢浩大。最難得的是站在湖畔,仰頭一看,崖頂折射一方小小彩虹,橫跨東西,淩空虛懸,七色紛呈,晴彩輝煌。
    沈初一步跨上水邊大石,仰頭仔細瞧著那簾瀑布,笑道:“難怪叫做‘飛瀑流虹’呢!當真有一條彩虹!”
    眼前飛流直下,耳邊水聲隆隆,周圍竹林似海,頭頂彩虹斑斕。夏離迦歎道:“果然美不勝收,不愧蜀中奇景!”
    看了瀑布,沈初又俯下身子,水潭中遊魚來來往往,自在遊動,兩人欣賞了半天,幹脆坐在湖邊大石上。一時山風拂麵,竹濤陣陣,水聲不絕,凡塵喧囂皆不見,別有天地非人間。
    突然竹林簌簌而動,自另一邊鑽出一個人來,看見他們,明顯有些意外,“是你們!”
    夏離迦和沈初對視一眼,站起身子,夏離迦拱手道:“沒想到,此處又見公子。”
    這人正是剛才茶寮之中所遇到的白衣公子。他抬了抬手,“人生何處不相逢,一天中偶遇兩次,也是緣分。在下葉無,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兩人報上姓名,葉無道:“在下來此處遊玩,隻是道路不熟,才繞了些遠路。”
    沈初笑道:“你也是看這個瀑布的?我們也是,這裏確實很美,值得爬這麼久的山!”
    夏離迦道:“方才公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令人好生欽敬!”
    葉無眼睛從二人身上掃過,“不敢當,扶危濟困,掃除奸佞,乃俠義中人分所當為之事。何況……”他停了停,似笑非笑,“就算在下不出手,二位也不會袖手旁觀吧!”
    夏離迦和他對視一眼,笑一笑,將問題避了開去,“早知葉公子也來此處,剛才不妨一路同行。”
    葉無抬頭看了看瀑布,“飛瀑流虹,名不虛傳!”
    沈初一抬頭,正看到斷崖邊搖曳一株紅色的花朵,花瓣重疊,通體赤紅,開的甚為燦爛。登時驚呼,“赤炎花!”
    夏離迦不解道:“什麼!”就看沈初躍躍欲試,似乎是想將山崖上那花摘下來,臉色一沉,“初兒,你想幹什麼?”
    沈初一臉雀躍,“這裏竟然有赤炎花!有了它,我的七殺流雲露就大功告成啦!”
    說著往後退了幾步,正要施展輕功,手臂卻被人抓住,夏離迦表情嚴肅,“初兒,不要胡鬧,很危險的!”
    她哪裏管的了那麼多,手臂一抽掙脫開來,“哎呀,離迦哥哥不要擔心,以我的輕功,不會有問題的!”說著長鞭一展,卷起一株竹子,手腕一揮,整個扔在水麵上。如法炮製,四五株竹子在水麵上連成一條細細的竹線,腳下一抬,整個人騰空而起。
    山崖高數十丈,那花長在半崖之上,距地麵足有五六丈,沈初腳踏翠竹,橫跨水麵,直直往山崖飛去。到得竹子盡頭,腳下發力,整個人斜往上飛去,她特意選的落腳點,避開了飛瀑衝擊。借這一踏之力,整個人身子飛起,耳邊隻聽水聲巨響,仿佛要敲破人的耳膜。
    待得快到赤炎花所在之處,整個上衝的力道也到了盡頭。眼看身子就要下墜,沈初右手一揮,長鞭卷出,正正纏上山崖旁一顆斜長出的一株小樹,一拉之下,整個人掛在了懸崖之上。
    她長長呼了一口氣,側頭看了看,身邊大概一丈距離,就是瀑布飛懸,水聲隆隆,身下山石布滿青苔,十分滑膩。她向下看去,隻見夏離迦變成了一個小點,似乎正朝著自己揮手,十分焦急。
    沈初笑了笑,也朝他招了招了手,已示自己無恙。赤炎花就在左邊身側不遠處,可偏偏伸手還差點距離。她深深吸了口氣,身子慢慢貼在冰冷的山崖上挪動,一點一點的往左邊移靠過去,指尖伸長,一點點的靠近花枝。
    就差一點點了,她又努力移動了一點點,然後,順利的碰到了花朵!
    用力一折,花株應聲而斷。她總算鬆了口氣,使勁揮動花朵,朝山崖下的夏離迦示意。
    夏離迦長長舒了一口氣,一顆心總算歸了位。峭壁被水流衝刷出了黑色,與水麵垂直,拔地而起。以他的角度來看,沈初整個人掛在瀑布邊上,無處落腳,搖搖欲墜,簡直危險萬分。方才她一路過去,他跟著心驚膽戰,生怕她一個失手,摔落懸崖,墜入水潭。
    就在此時,變故陡起!
    那顆小樹本是植根岩石,枝幹細弱。現在掛了一個大活人,整顆樹搖搖晃晃。突然,根莖從岩石上剝離開,整株樹被扯了下來。
    沈初隻覺右手一空,未及反應,空氣在身側劃出激流,整個人從山崖上摔落!
    夏離迦剛安下心來,就見沈初如一團火焰般從半空落了下來,噗通一聲,水潭裏浪花濺起數丈。紅色的影子沉入水潭,再也不見。
    夏離迦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一聲大吼,“初兒!”石壁回音,蕩在空曠的深穀中,焦急不堪,慌亂失措。但見潭麵波紋蕩漾,水清影碧,根本沒有她的影子。
    夏離迦咬咬牙,他不識水性,可到此時,根本顧不得許多,外衣一脫就要往水裏跳。就在此時,身邊一個月白身影輕巧一縱,已經沒入潭中。
    葉無縱身躍入水潭,隻覺寒氣逼人,直入骨髓。他咬緊了牙關,睜開雙眼,四下搜尋。片刻後,探頭出了水麵,深深吸口氣,再次鑽入潭底。如此反複數次,終於,在水潭深處,一個紅色的身影靜靜漂浮。
    他遊上前,將她半摟在懷裏,沈初已經暈了過去,平時嬌小的身體此時顯得格外沉重。周圍寒意深重,似乎要凍到骨頭裏。葉無拚盡氣力,抱著她一點一點向岸邊遊去。
    懷中人似一塊大石,不斷拉著他向下墜。葉無眼看著岸邊石塊越來越近,一點一點靠近,大腦一片空白,隻咬牙勉力往前遊去。到得岸邊,他已經半絲力氣都沒有,夏離迦自他懷中將沈初拖上岸,他勉強爬到一塊石頭上,隻覺四肢百骸都散了架似的,胸腔中似被人塞了塊寒冰,喉嚨離滿滿的都是血腥味泛上來。
    沈初蒼白著一張小臉,雙目緊閉。夏離迦焦急呼喚,“初兒,初兒!”她連半點反應都無,身體冰冷,呼吸微弱。
    葉無抹了抹臉上水珠,咳嗽兩聲,撿起剛才夏離迦扔在地上的外衣將自己裹上。跌跌撞撞走到他身邊,“讓開!”
    他蹲下身子,用力在沈初胸腹部按壓,沒幾下,沈初唇邊溢出一股水流,隨後又吐了幾口水,幽幽轉醒,聲音幾不可聞,“離迦哥哥。”
    難以形容的情緒從夏離迦的臉上飛快滑過去,驚喜,釋然,難以置信。他一把將她抱在懷裏,聲音顫抖,“初兒!”
    沈初反手抱住他,虛弱的她,說話都很困難,但是夏離迦聽得很清楚,她說,“對不起!”
    夏離迦搖搖頭,撥開她濕透的額發,“沒關係。”他擦幹她臉上的水珠,“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葉無在旁邊歇了半晌,才找回了一點氣力,“我說兩位,別的事待會再說,咱們現在,最好找個地方避雨。”他抬手指了指天空,天色暗沉,烏雲四合,“眼看就要有暴雨,下山是來不及了,看看附近有沒有人家借宿吧!”
    夏離迦點點頭,抱起沈初,走出兩步,又回頭歉然道:“葉兄現在還能走嗎?”
    葉無一聲笑,“你總算想起我了!”拉緊了身上的衣服,“沒事兒!但是夏公子這件外套,可否先借在下一用?”他皺了眉,“剛才的水潭,實在寒氣侵骨。”
    “葉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若為此凍傷身子,如何敢當。”他抬頭看看黑沉沉的夜空,“咱們趕快找人家借宿,生火將衣服烤幹。”
    三人在樹林中兜兜轉轉,方才的茶寮不知是否捕快來過的關係,人去樓空,門前都落上大鎖。三人無奈,又往山中去尋。
    走了半晌,卻見山前一縷煙火細細。三人循著而去,乃是一座道觀,匾額上三個大字“白雲觀。”大門緊閉,葉無敲了敲門,卻無人應答。
    葉無瞧著觀裏尚有香火,想必是有人在,也不停下,繼續砰砰砰的敲門。敲了許久,才有一道士開了一條門縫,道:“施主何事?”
    葉無道:“在下三人,途徑此處,眼看大雨將至,還望道長行個方便,借宿一宿。”
    那道士語音尖利,“本道觀觀主閉關清修,不見外人。道觀方外之地,不染紅塵俗務,三位另尋他處吧!”說著就要合上大門。
    葉無長劍一抬,卡在門縫裏,右手拿出一枚金元寶,“我等別無他意,隻求片瓦遮頭,出家人與人為善,何妨大開方便之門?”
    那道士細細打量一番他們三人,見到夏離迦懷中的沈初時,眼睛一亮,“是了,與人方便,與己方便。法理尚不外乎人情,何況我輩?”將門拉開,“三位裏麵請!”
    三人走進門來,那道士引著他們曲曲折折的一路往後行。這觀似乎年久失修,多有殘破,一路也未見旁人。三人剛走到中庭,就聽雨點嘩嘩打落,雨勢甚急,在地上濺起小小水坑。天色昏暗,宛如黃昏日暮,幾人麵對麵站著,彼此麵目尚不可辨。隻聽聞那道士的腳步聲當先走著,一下一下踏在石板地上。
    走到一處拐角,那道士推開房門,“這是姑娘的房間。”又向隔壁一指,“兩位的房間在那邊。”
    葉無躬身道:“多謝道長,隻是我等身上濕透,可否借兩個火盆,將衣物烤幹?”
    那道士笑了兩聲,在暗沉沉的庭院中聽來格外尖銳,“好說好說,貧道這就去準備!”
    夏離迦推門進去,接著外麵一絲昏暗的光,勉強能看清,屋中陳設簡單,門窗卻格外破舊。他將沈初放在椅子上,取出火折子,點亮燭台,借著燭光四下打量了一番,隻見此處雖破敗,床櫃桌椅的倒也齊全。
    葉無跟在後頭進來,見沈初斜倚在桌邊,麵色不好,抬手摸了摸她額頭,“沈姑娘,可有頭暈惡心?”
    沈初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還好,隻是全身沒什麼力氣。”她頓了頓,“多謝葉公子救命之恩。”
    夏離迦伸手到床上摸了摸,觸手幹淨,並無灰塵。他轉身將沈初抱到床上躺著,“初兒,好好休息下。”隻覺她全身冰冷,濕了的衣物緊緊的黏在身上,冷的全身打顫。
    那道士端了兩個炭盆過來,放在門口,抬頭道:“三位的齋菜隨後就送來。”
    夏離迦道:“勞煩道長,已心中有愧,如何敢多擾他事?我等自帶了幹糧,無需麻煩。”
    那道士行了一禮,“如此,貧道告退了。”
    夏離迦將窗戶都關好,又將火盆端到沈初床前,“來,將衣服烤幹,也暖和些。”
    沈初從床上坐起,整個人靠在火盆旁邊,火勢旺盛,倒也有些暖意。葉無見夏離迦挨著沈初一臉關切,拉了他一把,“回自己房間吧,衣服是要脫下來烤的,你呆這裏幹嘛?”
    夏離迦怔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隻得跟著葉無出門。又有些不放心,回頭道:“初兒,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一聲。”
    夏離迦點亮了自己房間的燭台,這房間跟隔壁陳設差不多,但是灰塵滿布,蛛網雲結。一進門就被灰塵嗆的咳嗽了兩聲,窗外雨聲大作,不時有雷電響起,越發趁的這裏幽暗深沉。
    火盆隻有兩個,夏離迦本想跟著葉無一起。奈何葉無進了自己房門,頭也不回,把門啪的一關,沒有絲毫要和他同住一屋的意思。夏離迦吃了個閉門羹,隻得摸摸鼻子,回了自己房間。
    他將燭台放在桌上,思前想後,終究放心不下沈初。好容易過了大半個時辰,抬腳到隔壁敲敲門,“初兒,還好嗎?”
    裏麵傳來沈初的聲音,“離迦哥哥嗎?進來吧!”
    夏離迦推門進去,隻見屋裏昏黃燭光明滅,沈初坐在床邊,衣服似乎幹透了,盆裏的火光倒影在她臉上,襯的氣色也好了幾分,不似剛來時蒼白慘淡。
    她見夏離迦進來,露出一個笑容,挽一挽垂落的發絲,“已經好多了,身上也不冷了。”
    夏離迦到她身邊坐下,歎了口氣,彈一彈她的腦門,“怎麼這麼任性,幸虧今天葉兄在,不然怎生是好?”
    沈初撒嬌,“這不沒事嘛,下次不敢了!”
    夏離迦放下心來,兩人說了幾句話,卻見沈初的神色有些不對,溫言道:“還有不舒服?”
    沈初搖搖頭,神色中流露出一絲絲的不安,“離迦哥哥,我剛才,剛才好像聽到有人在哭……是女人的聲音。”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窗外雨急風狂,隻聽“哐啷”一聲,門被風吹的重重打在牆上,燭火被風吹的一歪,整個室內光線昏暗,越發陰沉。
    夏離迦拍了拍她手背,“許是你身體不適,聽錯了。”
    沈初咬了嘴唇,“我也沒聽清,就覺得隱隱約約有人在哭,聲音細細長長的,還不止一個人。”她雙手緊握,神色慌張,“不會是鬼吧!我最怕鬼了!”
    夏離迦握住她手,他掌心幹燥溫熱,“幽冥之說,終究渺茫。別怕,就算真有什麼妖魔鬼怪,這裏是道觀,自有神靈庇佑,容不得他們為禍世人。”
    就當此時,窗戶上一個黑影飛快掠過,轉瞬不見。恰巧天降一道閃電,將四周照的雪亮,正正印出了這個影子。
    夏離迦不動聲色,對沈初笑了笑,“初兒早些休息吧,一天下來也累壞了。”
    沈初撥弄盆裏炭火,語音低沉,“我有點怕。”
    夏離迦將她抱到床上,蹲在床邊輕聲道:“我就在門外守著,你放心睡吧。”
    他踏出房間,反手將房門帶上。雨橫風狂,院中地上積出了一個小小水塘,雨水順著屋簷衝下,宛如一道小小瀑布。
    廊上站了一個人,背對著房門,負手而立,身影在黑夜中若影若現。夏離迦淡淡道,“葉兄!”
    葉無轉過身來,笑了笑,“夏公子知道是我?”
    夏離迦握著昆吾劍,看著眼前大雨如注,“葉兄叫我出來,想必有話要說。”
    葉無雙手一展,舒展了一下身體,“不錯,沈姑娘今日落水,又受了寒氣,這些話就不要讓她聽到了。”他似笑非笑,“方才我四下走了走,才發覺,我們似乎進了一個了不得的地方。”
    他瞧了夏離迦一眼,見他神色如常,繼續說道:“三清殿內積滿灰塵,神像破敗不堪,怎麼看也不像有人在此參拜。廚內三個灶台都尚有餘溫,可是。。。。。”他停了停,雨水在廊下砸出一個又一個水坑,“整個道觀,空無一人!”
    夏離迦沉思片刻,“葉兄可有留意今日那道人?腳步輕捷,下盤穩當,分明有功夫在身。偌大道觀,我們一路走來,一個人都未碰上,空空如也。”大雨瓢潑而下,似要蕩滌天地間一切塵埃汙垢,“事出反常,必為妖孽!”
    就在此時,房中一聲大叫傳來,“啊!”聲音尖銳,音調惶急。夏離迦大腦還未反應,身子已經一個健步衝進房間,隻見床上空空如也,沈初消失不見。整個房間一覽無餘,人影不見,隻有燭火被風吹的搖搖擺擺,嗤的一聲,驟然熄滅。
    半空突然一個炸雷響起,轟隆一聲,震的人心髒一跳。突然幾聲奇怪聲響,窗戶卡啦一聲被人撞破,幾個黑衣人躍進屋內,著地就是一滾,長劍直刺二人。劍光直對麵門而來,夏離迦身子斜退半步,昆吾一抬,架下攻勢,怒道:“來者何人?”
    那幾人更不答話,隻一味強攻。夏離迦冷哼一聲,昆吾出鞘,一片銳光飛過。他憂心沈初安危,下手絕不容情,招招往要害攻去,加上手中無上神兵。幾招下來,那幾人敗象已顯,左支右拙,隻能招架,毫無還手之力。
    另一邊葉無長劍舞開,屋內頓時星光點點,偶有被光芒帶到,身上就是一道傷。黑衣人忌憚劍法厲害,不敢靠近他身側,被遠遠擋在圈外。
    一個低沉聲音響起,“撤!”幾人極有默契的同時收招,回身從窗戶跳出,幾個起落,身影掩入瓢潑大雨中。
    夏離迦和葉無追出門外,隻見那幾人躍上屋頂,往東而行。二人跟在身後,大雨毫不停歇,打在二人身上,不消片刻,就已全身濕透。前頭黑衣人越跑越快,到得一出斷牆前,往下一躍。在庭中左拐一下,右繞一圈,很快消失在屋舍中。
    兩人手持長劍追到大殿外,周圍大雨嘩嘩作響,根本聽不見別的聲音。整個庭院唯有三清殿中一點蒙昧燭光,透過雨幕照耀出來。兩人對視一眼,瞧瞧靠近。
    到得殿門口,兩人靠在門上,透過窗戶看去,屋內正中供奉著三清塑像,除了香案、幕布之外並無他物。葉無做個手勢,夏離迦會意,兩人同時退開兩步,夏離迦抬腳一踹,木門應聲而開。
    兩人閃身進門,殿中點著兩支蠟燭,供奉在神像之前,燭火昏黃,映襯著灰敗的神像,說不出的荒涼破落,陰森可怖。四周布幔被風吹得搖搖欲墜,風雨自大敞的門口吹進來,在青石地板上撒下一片黑色水漬。窗欞劈啪作響,敲打出一片雜聲。
    陡然門外一聲長笑,聲若啼梟,淒厲難當。一個黑影從門框上倒吊而下,隻能看清半個身子,一頭長長黑發幾乎掛到地上,臉上五官歪斜,血跡斑斑,血肉模糊的一團。那黑影發出兩聲怪笑,一閃之間,消失不見。
    夏離迦仗劍而立,冷笑道:“裝神弄鬼!鼠輩行徑!”運氣於胸,大喝一聲,“滾出來!”內力震動之處,房梁灰塵簌簌而下,連外麵雨聲都壓了下去。
    過的片刻,四下毫無聲息。
    葉無朗聲道:“我等應邀前來,主人為何避而不見?藏頭露尾,畏畏縮縮,可是沒臉見人麼?”
    話音剛落,門外跳進來兩個人。一個黑衣,一個白衣,頭戴兩頂高高的帽子,一執鐵鏈,一執招魂幡。一個黑如鍋底,一個白似牆粉。一個陰惻惻道:“閻王索命!”另一個接道:“小鬼勾魂!”
    兩句話說完,不待答話,揮棒就打。殿中一時燭光搖晃,塵土飛揚。四條人影上下翻飛,打的難分難解。
    數招一過,夏離迦已摸清來者武功路數,也算尚可,但和自己相去甚遠。邊打邊道:“葉兄,你我二人今日竟能同黑白無常交手,何等榮幸啊!”
    葉無一路劍法飄逸靈動,身姿化在一片殘影劍光中,聞言笑道:“看來黑白無常也要不了你我性命,待會兒是不是閻王爺要出馬了?”
    黑白無常聽得二人交談,下手更是淩厲,鐵鏈抽在地上,將青磚砸出一片粉塵。招魂幡揮過,激起一陣風聲。兩人越打越快,隻見殿中一道白影和一道黑影交錯翻飛。白無常的招魂幡在燭火上一帶,登時燃燒起來,火光熊熊。那火光也不同尋常,碧油油的甚是嚇人。黑白無常對視一眼,齊齊罷手,白無常將招魂幡往地下一拋,躍出門去。
    門被啪的一聲自外帶上。黑白無常竄入雨幕,奔行數丈,看著兩人並未追出,長出一口氣。兩人退出觀門,潛入竹林。大雨中,幾十個披著蓑衣的黑影等在那裏,靜靜潛伏,不發一言。
    黑白無常躬身道:“老大,成了!”
    那人身穿鬥笠,眉目隱藏在黑暗裏,“甚好,待會咱們就去……”唇邊浮現一抹冷笑,“收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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