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的王城，眼裏再也沒有閃光的希望，有的隻是寂靜的死灰。當楊飛洋與之對視的時候，心一下子就揪起來了。
    "王城，你還有哪裏不舒服麼？"楊飛洋趕忙問。
    搖頭，然後是沉默，王城躺在床上，就這麼一直盯著雪白的天花板。
    兩個人間莫名的距離感又開始了，這一次更遠，或者擦肩而過的陌生人都比他們的距離要近。
    楊飛洋正奇怪王城怎麼會突然改變態度，但是當他眼睛掃過垃圾桶中被撕成碎片的紙張時，他又似乎明白了一切。
    “王城……陪我說說話吧。”楊飛洋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頭邊，開始跟王城絮絮叨叨一些醫院發生的趣事。但王城眼睛依舊眨也不榨，沒有焦距地看著正上方。
    他躺在這裏，像正常人一樣呼吸著，心髒跳動著，但你卻不會認為他是活著的。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靈魂，那麼王城的靈魂現在一定不在這裏。
    楊飛洋苦笑了一下，握住王城冰涼的手，“呐，王城，你聽得到我說話麼？”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王城病情惡化，必須要變更治療手段的時候，他開口說話了。
    “以後你不用來看我了。”他對坐在他床頭邊削蘋果的楊飛洋說，後者的動作停了下來，抿著嘴唇。
    他陪了他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來王城從未說過一句話，現在開口就是這句麼？
    “書也拿走吧。這段時間謝謝你了。”毫無情緒地說著感謝，王城恢複了他在社會中一貫的冷漠。
    “為什麼？”好不容易，楊飛洋才擠出這句話。
    “為什麼？什麼為什麼？我就要出院了，把書還你也很正常。”王城看著他，眼裏不帶一點兒感情，他以前跟人打架後被拘留的時候也是這個表情，沒有悲傷沒有喜悅，什麼都沒有，空洞的眼神。
    楊飛洋想說自己並不是說這個，又好像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問哪個，索性轉移話題道：“獲得院長許可了麼？你現在這樣子可以獨自生活麼？”
    好半天得不到回複，他像往常一樣去尋找他的手，卻被躲開了。
    “這些和你無關吧？”
    楊飛洋心頭一堵，卻沒辦法反駁，是啊，他們連朋友都似乎稱不上，這種僅限於醫院裏麵患者與義工的關係……
    為什麼自己那麼在意呢？至今為止接觸了那麼多病人，與那麼多人相遇分離，性格惡劣的也有，性格溫順的也有，不是應該很淡然麼，為什麼這次沒辦法，像往常那麼冷靜呢……
    經過一係列檢查，包括身體檢查和心理檢查，確認當下情況準許出院後，王城二話不說當天就辦了出院手續。他拿著一箱藥，自己推著輪椅請人叫了出租車，然後就這麼離開了醫院。
    “心理檢查的結果很讓人吃驚，”江荷清看著檢查報告，“一切正常。如果不是之前鬧得那麼嚴重，我甚至以為他不治而愈了。小洋，你怎麼看。”她看向正站在落地窗前發呆的楊飛洋。
    落地窗正對著的是醫院大門，他雖然看不到，但是他知道，王城已經離開了。
    “他隱藏得很好，所以普通的心理測試沒辦法測出他真正的心理情況。”楊飛洋點著盲杖，走到辦公桌前，然後準確無誤地坐在椅子上。
    “那他的病會再犯麼？”
    “……不知道。”他拿不準，他沒辦法對王城下一個心理評估。
    “暫時就這樣吧，你這兩天在家好好休息一下，不要來醫院了。”
    難得的，楊飛洋沒有反抗地接受了。
    租金便宜的房子真的很難找，總算找到了個久置多年的地下室，王城又差點被灰塵嗆死。
    所謂現實，不容許人有片刻喘息，王城動了動胳膊，準備大幹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