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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黑魆魆的天,郊區燈少,抬眼能看見漫天星空。梁景脫掉身上的護工服,從圍牆上翻出來,後門停著安沁的那輛SUV。大姐頭枕著手靠在駕駛座上。
    梁景拉開車門,安沁發動了汽車,利落地倒了出去。
    “你可以啊,媽的都到手的鴨子讓它飛了。”
    梁景沒說話,他自己處理了一下傷口之後,便沉默著支著下巴靠在車窗往外看。道路兩旁的樹林不斷向後退去,車開上高速公路以後朝著城市的方向駛去,燈光越來越多,道路兩邊的樹木在減少,車輛在增多。城市繁華,車來車往就好像是一座城的血脈,城市中央的中心地段就好像是這座城的心髒,每一次的跳動都將淤黑的鮮血送往四肢。血液不斷的流動,城市生生不息,從死亡中重生,然後又一點點走向死亡。
    局裏除了白岩還有猴子。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的,看見安沁和梁景走進來,他也沒說話,轉身進了隊長的辦公室,緊跟其後的是安姐,女人進辦公室的時候,甩上門的力道像是能把房梁給震下來。梁景從茶水間的櫃子裏拿出一聽可樂,白岩抱著手靠在門框上。
    “我把那段監控視頻全刪掉了。那個男人是誰?”
    “……舊朋友。”梁景關上冰箱門,白岩望著他:“你的動作有遲疑。他的十字固你不是解不開。”
    梁景喝了一口可樂,長歎一口氣:“感性勝過理性以後幹的蠢事。你不能懂,對吧?”
    白岩眨了眨眼睛,遲疑的點了點頭。梁景靠著吧台聳了聳肩:“假如說——我是說假如。安沁姐在給戚銳做事,你有一個機會可以開槍殺了她,而且如果你不開槍,你就有可能被她殺了——你會開槍嗎?”
    “給戚銳做事……她殺無辜的人嗎?”
    “可以這麼假設。”
    “我們要抓捕的對象?”
    “嗯。”
    白岩仔細的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我不會開槍,因為我知道安沁姐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絕對不會去傷害無辜者的性命,我會查清楚最終的原因。”
    “查清楚最終的原因……是嗎?”梁景似乎想起了什麼把那聽可樂放到一旁握住了白岩的肩膀,“小白,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查一查二十年前油麻地發生的一起槍殺案?”
    “二十年前?剛剛好二十年嗎?你跟我來。”白岩把他帶進他平時工作的辦公室。他的辦公場地比隊長都要大,兩邊的長桌上放滿了各式各樣的零部件和工具,中央是三台大型主機,最靠裏才是白岩常用的電腦。
    “油麻地的案件,最早是在二十五年前。”白岩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嗯……我先把油麻地地區的槍擊案都選出來,其實也不是很多啊……我看看……唔……把近十年的排除掉。時間段靠近。OK,一共三起。”
    梁景湊近屏幕。
    “一起是1995年的火拚槍擊案件。一起是1994年的搶槍殺警案件,還有一起是1993年的單身女子謀殺案——這個是無頭案哎。”
    “看下這個謀殺案。”
    “哦。”白岩點開檔案,“被害人,東方鳳秀,女,37歲,身重數彈失血過多髒器破裂而亡。”白岩的眉頭略微蹙起,“都沒有配圖嗎?二十年前的舊案也應該把照片掃描上來吧。”
    “小白,能找到當地檔案嗎?”梁景按住了白岩的手,“你能不能在查查這間案子的細節?”
    白岩活動了一下手指:“沒問題。你等等哦。”鍵盤一陣“啼裏卡拉”聲過後,屏幕上又跳出一份新的檔案。
    “根據調查,案發現場找到了三個人的腳印,通過彈道研究,案發現場至少有四把槍。其中一把狙擊槍射擊距離在200米以外,根據判斷最終確定是距離案發現場240米左右的一座廢棄樓房。”白岩看著報告上的文字緩緩地讀了出來,“警方經過調查後將其定性為幫派仇殺,經過半年多調查無果後,定為無頭案件,封存檔案。”
    “你能查到這個叫東方鳳秀的女人的資料嗎?”梁景從一旁勾過來一張椅子坐在上麵,他翹起了二郎腿,嘴角笑容有些無奈,“順便,之前的那個家夥,叫東方淮。”
    “跟母姓嗎?你打算先查那個女人再查他?”白岩這樣開口詢問,手上工作依然未減慢,他進入市內戶口檔案內網進行查詢,“太早了,這個女人的檔案幹淨的和白紙一樣。”
    “東方淮呢?”
    “等等啊。”白岩繼續搜索,這一次跳出的檔案稍稍豐富了一些,“1989年出生,母親東方鳳秀,父親這一欄是空白的。籍貫在浙江,沒有教育記錄,沒有醫療記錄……比他媽稍微豐富一點,不過……貌似也沒什麼用。哦,有個地址。”
    “所以,他媽在他五歲的時候就被人槍殺了?”
    “我想是的。”
    “查查看他未成年之前是誰在做他的監護人。”白岩滾動鼠標滾輪,回答他:“他母親的兄長,東方六韋。”順著這個姓名打開一份新的檔案,“前期基本一片空白。基本可以肯定他們兄妹應該是幾十年前偷渡過來的大陸客。最近的是醫療記錄,淋巴癌,晚期。住院治療五年了啊。”
    很好。梁景心想,自己看來至少在檔案上了解到東方淮其人了。然而這些信息並不能使他開心多少。事實上梁景這個人大多數靠著直覺生存。他看似冷漠實則容易心軟,年輕氣盛容易感情用事——這是最早老沈在帶他時做出的評價。老沈當年就曾經說過:“我不擔心你沒法做個好警察——你具備好警察最重要的品質,但你同樣也缺少一個警察應有的一副冷硬心腸。你要知道,這世上每天都有人要死,都有人過得悲慘。而很多窮凶極惡的歹徒,極有可能就背負著一段悲慘往事。這並不能成為他們犯罪的理由。你不能更不可以就對他們心生同情。假如是,那麼,你就完了。”
    梁景知道自己的毛病,從業那麼多年他也在盡力避免。但很難——這就好像強製性要將大腦思維分割為兩塊,很難。他知道在自己正不可避免對那個相識不過一個月的男人產生好感,緊接著又因為他的身世對他產生了同情。這不是什麼好現象。
    安沁彙報結束以後,在茶水間碰上一個人悶悶不樂喝可樂的搭檔。梁景看了眼女人,遞了杯檸檬水給她:“我查過那家公司上市幾年了。現在有點消化不良,該怎麼辦?”
    安沁接過杯子斜瞥他:“與其想想你的上市公司,不如想想怎麼應付老陳。他現在對你有一點小失望。”
    梁景吐了吐舌頭:“姓秦的老頭子有那麼重要嗎?”
    “不知道啊,”安沁攤手,“但多少有他的作用吧。猴子說宋和偉這幾天派人暗中攔截了北派自己的貨物,醜帥要保秦方是因為秦方是戚銳的外公,而戚銳手下有一批人當初是跟著秦老爺子混出來的。”
    “如果那樣戚銳不應該對秦老爺子周圍的防備那麼鬆懈吧?”
    “那你覺得醜帥為什麼要我們保住秦方?”
    梁景歪過頭:“北派內亂,你覺得秦老爺子一死是亂上加亂,還是加快他們內亂結束,重新調整?”
    “你的意思是,大洗牌?”
    “應該是吧。”梁景挑了挑眉毛,“希望醜帥到時候回來別怪我咯。”他坤了坤胳膊,把喝完的可樂丟進垃圾桶,走過安沁姐身邊時拍了拍她的肩,“我晚上出去一趟,有事打我電話。”
    “哎哎哎,剛剛闖下爛攤子就讓我幫你收拾?”
    “哎喲,大姐大,我還在病假期吧?”
    安沁翻了個白眼:“病假期了不起咯?電話隨時開著,隨叫隨到,聽見沒?”
    “是是是!我一定!”走出門梁景還不忘嘟囔,“我什麼時候敢不接你的電話啊,大姐……”
    “別再闖禍了!”
    “知道啊。”
    梁景是熬夜熬慣了的體質,臨近午夜,他倒也不覺得困,低下身駕駛著摩托車在車輛之間穿梭著,車燈閃爍,城市的霓虹燈五彩斑斕。他穿過天橋,駛入小巷,電腦屏上男人的地址印在了他的腦海裏。
    隻是去碰碰運氣。
    紅燈亮起。黑色的摩托車在白線前停下,梁景下意識按了按左肩上的傷口,嘴角上翹。東方淮,我到要看看你是什麼三頭六臂大羅神仙,了不得的家夥。
    老舊的公寓樓,六層,窗戶外安裝著鐵護欄。樓下的鐵門沒有裝密碼鎖,梁靜看了看四周,見沒有人,便裝著若無其事的用鑰匙扣上的鐵片撬開了房門。水泥樓梯略微有點高,是十幾年前的建築式樣,一層樓兩間房,樓梯兩邊各一間。梁景上爬,二樓三樓的樓梯燈都壞了,隻有一樓和四樓的電燈在腳步聲之後會亮起。梁景找到402公寓,敲了敲門。沒有人。
    他忽然想笑自己傻,那種職業的家夥怎麼會在警用檔案上留下自己的真實地址。他不是沒有想到那一點,隻不過——同樣的,在那一瞬間“感性戰勝了理智”罷了。
    梁景從口袋裏掏出煙,樓道燈滅了,他在黑暗中點燃打火機。靜默的夜色中是一點火星。
    緊接著他聽見了腳步聲。再然後,他落入了一個氣息熟悉的懷抱之中。
    男人低沉的嗓音——最早時蠱惑了梁景的那個性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唇間熱氣噴在了梁景的耳上。
    “梁警官,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梁景沒有說話,他用動作代替了所有的語言。他轉過身來,揪住對方的已領狠狠地吻上了他。黑夜裏,兩個男人粗暴的糾纏在一起。東方淮分出心神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他們腳步踉蹌的進了房間,東方淮用力的摟住他的腰,他吸吮著梁景的唇瓣,舌在他的唇間進出著。兩個人緊密的摟在一起,情感宛如世界末日一般噴湧而出,激情的火像是能將對方徹底燃燒成灰燼。幾次的親密關係讓他們已經習慣並且熟悉了對方的身體。梁景的腳纏上了東方淮的腰,男人抱著他走進臥室。他們之間沒有言語,有的隻是接近於粗暴的發泄與攻擊性。這樣的性愛充滿了火藥味,然而卻刺激的讓人頭腦發麻。梁景覺得自己簡直要愛上這樣危險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大腦裏究竟又有哪一部分出了差錯。理智告訴他自己應該遠離這個男人,就算接近也應該想法設法的除掉他。然而,不,他不願意,情感的哪一方叫囂著男人拿槍的模樣簡直性感的要命。該死的性感!梁景腦海裏忽然蹦出老沈的那句話。
    “假如是,那麼,你就完了。”
    那麼一瞬間,梁景似乎意識到:自己這一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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