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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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任務完成。”
“下一次任務時間地點,我會發給你的。”
男人伸手,摘下那隻藍牙耳機,將槍支拆卸放回原位,默默退回到黑暗之中。拉開頂層的鐵門,走入樓梯間。盤旋而下的樓道裏,他的腳步幾乎弱不可聞。老舊的建築,樓道燈也變得遲鈍,男人的腳步還不足以喚醒這群老東西。他在黑暗中快速向下走去,推開沉重老舊的安全門,街道上仍舊是熙熙攘攘的模樣,這片區域的晝夜永遠都是顛倒的,行人說說笑笑在他身邊走過,他們的臉上帶著麻木的笑容與頹廢的醉意。他在人流之間穿梭而過,拎著那個手提箱走向自己的車。
開出三個街道,他看見了警車從旁邊呼嘯而過。東方淮將方向盤向左轉去,身後,鳴笛警車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
將車在路邊停好,把箱子帶上樓。開門,他沒有去開門邊的那盞燈,就這樣在黑暗中走進了屋,打開衣櫃,拉出裏麵的暗櫃,輸入密碼後,那個鐵櫃上的橫板向兩邊拉開。東方淮把槍從手提箱裏拿出來,小心翼翼放回到它原來的位置。做完這些以後,他將手提箱塞進了櫃子的一角。暗櫃退了回去。
這間公寓不大,僅有的幾件家具將幾個可能的狙擊點視線統統擋住。很規矩的房間,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開放式的廚房讓客廳顯得很大。男人脫掉了上衣,換了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健碩的肌肉在布料下格外明顯。他的手在銀灰色的頭發之間揉了揉,走向冰箱。
冰箱裏的東西不多,四盒大包裝的牛奶,一些速食餐。東方淮伸手拿了冰箱上的玻璃杯,從冰箱裏拿了牛奶,給自己倒了一杯以後,朝客廳的沙發前走去,肩膀的肌肉略微放鬆了下來,他緩慢的喝著手中的牛奶,充滿耐心地等待著黎明到來。
對於陳隊把自己叫進辦公室這件事,梁景一點都不驚訝。但對於他的命令,梁景不免有些反感。
“等下戴立升去拋屍現場,你陪著。”
梁景眉頭一皺:“為什麼是我?”
陳政國兩手交叉坐在椅子上看著他:“為什麼不是你?”
“安沁不也在局裏嗎?讓她去不行嗎?”
“安沁是個女人,你好意思讓人家小姑娘山上山下的爬?”
平時出任務的時候,他怎麼就沒想到安沁是個女人?人家拿了把槍左踢右踹打的不亦樂乎,他怎麼就覺得那是個女人了?梁景翻了個白眼,聽陳隊這話也知道,他是接受了戴立升的交易。梁景也不想和老狐狸繞彎子,直截了當道:“我不想保護那個人渣。”
“梁景,你是個警察。別讓我提醒你。”
您已經提醒了。梁景內心道。
“可是老沈……”
“老沈是過去事了。年輕人應該往前看。”陳政國截住了他的話,手伸了出來,“二十分鍾以後出發。東西帶上。別出差錯。”這樣就算話說完了,梁景就算不情願也不能違抗命令,憋了股氣走出陳政國的辦公室。安沁靠在門口,見他出來了衝他挑了挑眉:“陳隊安排你貼身保護。別到時候從那家夥身上挖出你的子彈。”
梁景斜撇了一眼那個女人:“放心,要真受不了了,我也會記得把你的配槍拿去。”
安沁聳了聳肩。
梁景本來是想騎自己的摩托車,結果老狐狸安排他坐在警車後座,旁邊就是戴立升。男人的手被拷著,他上車的時候,那個戴著眼鏡的家夥正頭靠在車窗上閉著眼假寐。梁景很是不以為意。他這個人性子向來直白,厭惡就是厭惡,沒有一絲一毫可妥協的餘地。聽見了聲響,戴立升將眼睛睜開。
“又見麵了,梁警官。”
梁景沉著臉關上車門,戴立升看他一副不理睬自己的模樣也不生氣,笑眯眯的看著這個年輕人:“你好像很不情願?”
“我執行上司的命令。沒有情願不情願的說法。”
“我想起你了。我見過你,老沈有一次和你見麵。你臉上的疤讓我印象很深。”老狐狸轉頭看他,“不過你不像警察。他說你是來要貨的,我信了。”
聽他提起那個前輩,梁景的心情又一次陰沉了下來。
“他是個不錯的人。可惜了。”
望著身邊那個大男孩一點點攥緊的拳,男人的臉上微翹起一個嘲諷的笑來:“他有妻女,但還活著。你應該感謝我。”
“感謝你什麼?是感謝你給他渾身上下紮的四十多個針孔,還是感謝你一刀捅穿了他的動脈?”
“至少他的妻子和女兒都能好好的活著。”
“哈,真太感謝了呢。”
梁景臉上兩邊的咬肌略微鼓起。他扭頭去看窗外逐漸變得空曠荒涼的風景,他擔心再在這車裏多呆一會兒,自己會先忍不住衝上去給這個混蛋一拳。
車中略微沉默了一會兒,戴立升又一次開口道:“不過我信報應。梁警官,你那麼年輕,還沒結婚吧?”
梁景沒有理他,連目光都懶得斜過去。男人卻自顧自的說道,“我有一個孩子。身邊沒人知道,我盡我最大所能把他們藏好。”
他被銬住的雙手有些艱難的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梁景這時才有些好奇地斜過眼去,看見照片上是個女人抱著一個嬰兒,臉上的笑容說不出的幸福。
“我女兒剛剛出生,八個月大,不會走路。我還沒聽她喊過爸爸。”男人目光中有一絲的溫柔穿透那些算計、狠戾流露出來,“如果我有報應,我想就是對我的女兒了。我不是一個好爸爸。”
梁景再次扭過了頭去。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是這麼多年以來生活教會他最為深刻的一個道理。
東方淮看了眼手機裏的那條信息[南郊花青山,靠北100米處,廢墓邊。8:00]。
男人把武器拿出來,晨曦的光透過窗闖進這個冰冷的房間,投射在男人的雙手上,他像對待情人那樣輕輕地擦拭著它,把那些終日陪伴著他的冰冷槍械一一裝入箱內。
車子很快就到達了戴立升所說的那出山腳。梁辰跟在他身後下車,一行人緩緩往山上走去。據戴立升交代,被害人被他埋在了半山腰。山上樹木雜草很多,上山的路又窄又陡。梁景拉著樹幹向上爬去,他不能跑太快,陳隊給他的任務是看緊了戴立升。
如果有人想要害他,那麼隻有可能是這個時候。
山林之中雜草樹木遍地,視野並不開闊。假如有人想在這裏暗殺他,要麼在高地,要麼就藏匿在警察隊伍裏。
前後不管哪種難度都不低。
“就是這邊。”戴立升停下了腳步,開始往左側的樹叢裏走。梁景警惕的望著四周,他忽然覺得有一點不對。
“當心!”
當他發現森林高地一瞬間的反光時,梁景已經飛快的做出反應,然而他還是慢了一步。當他撲過去的時候,子彈已經射出了,梁景轉身拔出槍,往開槍的方向射擊,他將戴立升留給了身後的同僚,跨上坡地,朝著那個方向追去。
那一處樹叢動了起來,梁景緊緊的追了上去。他看見那個墳塚,然而四周再也沒有人了。有人行走過的跡象,但從這處高地向下望去,沒有人逃脫的痕跡。
他重新走了回來,戴立升已經沒有呼吸了。男人金絲眼鏡後的那雙眼睜著,嘴巴微張,不知是想說些什麼,是懊悔或是慶幸,那些都和梁景沒有絲毫關係。血和白色的腦漿混合物順著他頭顱上的那個小孔中流了出來,粘在了那些植物上。他死亡的模樣與他自己的上司無二,都是一槍正中眉心。梁景內心猜測,連彈道都近乎一致。
回局裏的時候,陳隊沒給他一個好臉色。梁景自知犯錯,也不敢去惹他。坐在桌上分析著猴子那邊發來的信息,安沁在地圖上塗塗畫畫。
梁景說不出自己心裏什麼感受,戴立升死了,他從心底裏還是覺得痛快,但是任務失敗了,不免也有些失落。大男孩歎了口氣,向前趴去,忽然感覺到褲子口袋裏有什麼。
他伸手進去,發現是一張被折起來的小紙條,上麵有一個地址。
他回憶起了車上戴立升說的話,猜測這張紙條被放進來的時間。梁景忽然從椅子上跳起來,伸手拿過椅背上的外套:“安沁!告訴隊長我出去一趟!”
安沁轉頭,看著那家夥有些慌張的跑了出去,雖然奇怪,但她遲疑了兩秒之後,還是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地圖上。他們這個行動組出怪人是出了名的。安沁也就見怪不怪了。也沒忘記梁景的拜托,他走以後還是在隊長從辦公室出來倒茶的機會說了一句:“隊長,梁景說有事兒出去一趟。”
老男人眉眼一瞪:“那個兔崽子又給我惹什麼幺蛾子?”
安沁從地圖前退開,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舊城區上那幾個標注的點:“誰知道呢。那個小神經病和當年老沈也有得一拚了。”
陳政國倒了茶:“算了。和他,這犢子還差遠了。哼,有的好學呢。”
梁景握著手裏的那張紙片,那是警局的便簽紙,戴立升一定是找到了什麼機會拿到的。他們在車上的時候唯一提到與他私人相關的,就是他的妻女。如果他所說的一切統統屬實,那麼,他的意思就是……
保護他的孩子。
梁景壓低身體駕駛著摩托穿梭在車流之間。那個地址在城中心,治安最好的地帶。戴立升的確罪有應得,但是……不論如何,至少梁景不希望看到無辜的人被牽扯進來。
小區要檢查來人身份,梁景亮了警徽。他將車在樓下停好,剛踏上樓梯正好有人從裏麵走了出來。他看了眼地址,7樓,702室。電梯正好有停在一樓的。梁景望著跳動的紅色電子數字,略微有些緊張的舔了舔下嘴唇。
電梯們打開。左側就是702的房門。梁景的右手下意識的搭在了配槍上,左手伸手敲門。
“你好,我……”
然而,手在觸碰到門的時候,門,向內被推開了。
門沒有被關上。有嬰孩尖銳的啼哭聲傳入梁景的耳中。他將槍拔了出來握在手中,朝屋內走去。偌大的客廳裏沒有人,電視是開著的,上麵放著廣告。那些長相精致的偶像明星操著誇張的語調介紹著色彩鮮豔的產品,那個盒子裏的一切是與現實無關的另一個世界。哭聲是從左側的臥室傳來。梁景警惕的朝著裏麵走去。
哭聲越來越近,和電視裏歡快的背景音融合在一起,說不出的嘲諷和違和。梁景注意到了從床邊蔓延過來的鮮血。由臥室門一直延伸到了床邊。女人的屍體就倒在了嬰兒床下麵。胸腔中彈,應該是臨死的時候還想保護孩子。嬰兒床上有兩個血手印,不出意外是女人的。
小小的嬰兒床中,那個孩子仍然在啼哭,也許,她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在一天之內,徹底失去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梁景把槍放回了槍套中,伸手,把孩子從搖籃裏抱了出來,同時撥通了陳隊的電話。
黑色的越野車駛出地下車庫,保安室的人在看了車上的停車牌後,按下了鐵門的開關按鈕。男人將車開出小區的監控範圍之後,伸手摘掉了頭上的黑色假發,露出銀灰色的中短發。他的手機上有條未讀短信,男人卻並不急著去看。開出兩個街區之後,有警車與他擦肩而過。東方淮看著後視鏡中那逐漸遠去的警車,在綠燈亮起的時候,右轉進了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