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秣陵冬  032 密室(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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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緊急時刻,楚賀的心越是沉靜。
    仿佛大腦深處有個聲音,一直在提醒著,安撫著,重複著同樣的話。
    要冷靜,要多想。
    楚賀不自覺念出了這兩句話。
    他又注意到了那個漆成紅色的警報裝置。
    全館通用的警報裝置,必然連接著全館的處理器。盡管這個暗室的數據儲存是斷網獨立的,但是它的一應安檢設施,應當還在檔案館的整體網絡之中。否則這個警報裝置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楚賀打開一直沒有關閉的電腦,從背包中拿出一個小型的移動閃存裝置,插在電腦上。大量的冗餘數據被導入閃存裝置,盡管拷貝速度較普通設備已經快了許多,楚賀還是覺得進度條的挪動過於緩慢。
    粗略計算了冗餘數據的大小,楚賀用自帶的工具撬開警報裝置的外殼,將其中的幾根電線撥開,找到隱藏其下的數據傳輸線路。
    通過各式兼容的連接轉換器,將冗餘數據導入了檔案館核心程序的外延。
    他幾乎能夠想象,那些體型龐大的數據如何通過擁擠的通道,搶占了核心程序的大量內存,然後……
    光幕滅了。
    一片黑暗之中,楚賀的電腦照亮了暗門。
    暗門開了。
    因為儲備電能的降低,外麵通道上的應急燈亮度比他們剛進來的時候更暗了。
    楚賀將電腦裝好,拿起衝鋒槍,走上通道。
    程關河果然不在門外。
    留心查看了四周,打鬥的痕跡明顯,尤其是靠近暗門一側的牆壁上,甚至有幾道因為大力撞擊產生的裂痕。
    血跡也是有的,滴在地上。
    鮮紅的顏色,也不知道是不是程關河留下的。
    最近的一個報警裝置壞了,外殼被人一槍打碎,觸動了其中的警報程序。程關河就是用這樣的方式提醒楚賀,也同樣為他尋找自己留下了線索。
    如果楚賀沒有聽從勸告,離開了密室的話。
    隱藏自己,等待時機。
    這是楚賀在對當下局勢進行判斷之後,做出的決定。
    他沒有強大的近戰能力,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很可能成為首先被攻擊的對象。無論從保護自己還是幫助隊友的角度考量,隱藏在暗中協助,都是最佳的選擇。
    沒有程關河那樣強大的地圖識記能力,但楚賀看著通訊器上顯示的場館設計圖,也飛快找到了自己所處的位置,並綜合程關河離開的線路和遠近等因素,選擇了隱藏的地點。
    如果沒有猜錯,初進檔案館時他感受到的那股陰冷視線的來源,就是先前襲擊程關河的對象。
    也許是人,也許是變異體。
    就他能讓程關河判斷為“危險”一點而言,都不可小覷。
    楚賀將背包負在身前,利用場館角落原有的設施遮擋住自己的大半個身體。正巧他選擇的隱藏地點是視覺的盲區,連頭頂的應急燈都因為故障的原因,沒有亮起。
    以半趴的姿勢架好衝鋒槍,放輕了自己的呼吸,等待著第一個敵人靠近。昏暗又寂靜的場館,獵殺和被獵殺的焦慮,任何一個醫生都不會放任他有著嚴重精神疾病的病人繼續呆在這樣的環境中。
    但楚賀沒有醫生,他就是自己的醫生。
    平靜的假象已經被擊碎之後,如果繼續裝作若無其事,隻能看著裂痕越來越大,終究有崩潰的一天。不如在這之前就把它打碎,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看一看,那之後,到底有什麼。
    楚賀不畏懼拿起那塊石頭。
    起碼現在不畏懼。
    窸窸窣窣的聲響從前方拐角處傳來。
    不在視線範圍內的另一條走廊。像是人的腳步聲,又刻意放輕,步頻卻依舊快。半個頭顱的輪廓露在牆外,對方極機警地一伸即縮,楚賀甚至沒來得及判別那是不是人。
    幾個呼吸之後,對方再次伸出了腦袋。這一次無論是伸出的幅度還是停留的時間來看,都比上次顯得要放鬆許多。可以看出那是一隻變異體,除了腦袋之外,同時伸出的小半截手上,有著醒目的長指甲。麵部的輪廓也較常人為突出。新品種的瓜果和土生土長的瓜果之間,顯而易見的差別。
    楚賀輕輕調整了槍口的位置。
    變異體沒有再等待更長的時間,似乎在第二次確認安全之後,便扒著牆壁走了出來。它的身上還有戰鬥殘留的痕跡,右手自肘部斷裂,粘稠的血液沿著腿部流到地麵。
    它拖著血跡行走,左手還抓著自己掉落的半截手臂,不時看上一眼。
    然後它的腦袋飛了出去,眼珠子在空中還不自覺轉向和頭分離了的身子,似乎對那半截手臂分外不舍。
    很清脆的槍聲。沒有任何消音措施。
    看見變異體身首分離的同一秒鍾,楚賀便飛快背上前槍,踩著陰影離開了原先的位置。
    槍聲固然是給程關河信號,讓他意識到這裏還有同伴。但同時也會吸引來更多的變異體,他暫時還沒有和它們交鋒的打算。
    隻有黑暗。
    黑暗是適合隱藏的。隱藏秘密,隱藏情緒,隱藏自我。從暗處看望亮處,他人的所有都纖毫畢現,而自身始終是安全的。那是一種自我封閉,自我完足的安全。
    醫生說這是病態。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楚賀慢慢回憶起當年那些麵孔不一,衣著各異,但都掛著同一副虛偽笑臉的心理醫生。
    從假裝善意的接觸開始,試圖使他放下警惕。做作的問話方式,背地裏皺起眉頭說著他的病情。
    也許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也不一定。因為實在沒有必要關心那些人在背後如何和賀南枝形容他。
    那些人也說了,精神分裂症伴發臆想症,是常見的事情。
    將臉頰貼著冰冷的牆壁,讓心中的躁動隨著體溫慢慢降服下來。雙手不能鬆開槍,隻能任著槍管隨著體溫升高,似乎要灼傷那雙飽飲鮮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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