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賀坐在主臥連接的陽台上，對著漫天星星，和遠在首都的友人通話。
    自從被自家親爹半強迫地撤回北京之後，王淮幾乎陷入了二十四小時的忙碌狀態。而被安排到顧澧蘭身邊做副官，更是在這份忙碌之上添加了抹不開的陰鬱。
    性格不合，氣場不合，性向不合……不管是什麼原因，王淮並不願意與這個比自己稍大，但勉強算是同一輩的軍方翹楚靠的太近。雖然他承認，對方在工作中是一個極其嚴謹，能力出眾的上司，但是這不意味著他能忍受對方在工作結束之後糜爛的私生活。他這個副官是二十四小時隨時提供服務的。用親爹的話說，是全方位無遺漏貼身監視，對於這個新一代的傑出軍官，王部長似乎不是特別放心。但二十四小時……未免太多。
    比如此時，他要與友人通話，還需要悄悄離開顧上校的房門口，繞到遠處的走廊。
    內心本有些鬱鬱的王淮，在聽到友人的第一句話之後，幾乎鬱卒。
    楚賀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王淮握著通訊器在風中淩亂了片刻，鎮定道：“是……？”
    “嗯。”沒等他說出個名字，楚賀便肯定道。
    王淮轉了個身，靠在牆上，微微仰起頭讓血液流得更通暢一些：“嗯個毛啊，老子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就在王淮以為楚賀居然也有會羞澀這種情緒時，那邊傳來了友人依舊平靜的聲音：“程關河。成都軍區特戰隊隊長，中校軍銜，現在負責追擊顏簡的任務。你見過的。”
    “……”王淮起初詫異了片刻，但畢竟是軍區大院成長起來的人，迅速恢複了常態，盡管他內心如何波瀾起伏便無人可知了。
    “你覺得怎麼樣？”
    “你喜歡就好，問個屁。”王淮悶悶道，“老子還沉浸在發小被拐跑的憂鬱中，別來煩老子。”
    楚賀似乎笑了笑，但是回答讓人心塞：“我也覺得，喜歡就好。”
    頓了頓，又道：“不過喜歡了也會不喜歡，先看看吧。”
    王淮倒不認為楚賀有多隨意。一起長大的朋友，他知道這個看似對什麼都不在意的夥伴，比大多數人都要執著。
    “如果哪天不喜歡了，歡迎滾回來找老子哭。”
    楚賀應了一聲：“暫時不回北京。”
    感慨了一聲，單身了二十多年的王大少忽然油然而生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寂寥感，相伴而來的是對友人情感生活的強烈好奇：“要不趁這個夜黑風高的時候，和老子好好講一講，怎麼個回事唄？”
    “沒什麼好講的。”
    楚賀不想說，但經不過這個不正經起來堪比流氓的家夥一直鬧騰，低聲罵了幾句，到底還是妥協了。
    “剛遇到的時候，覺得這個人很特別。明明能力比誰都不差，但似乎藏著掖著，總不肯給人看個周全。”
    “那叫低調，老子也這樣。”王淮撓了撓脖子，想從上衣口袋中掏一根煙。
    “有點興趣是肯定的，畢竟這樣的人，很難得。後來一起打了幾次變異體，發現確實是挺強的。”
    “我也挺強的。”
    “和他一起作戰的感覺，很好。”
    “你和老子一起暴打隔壁院子的小屁孩的時候，感覺好不好？”
    “我感覺，和他在一起，病會好也說不定。”
    一直打斷友人敘述的王淮，終於在這句話之後陷入了沉默。楚賀沒明說是什麼病，但到底是什麼病，他和他親爹都很清楚。
    他還記得那個晚上，楚賀敲開他家的大門，眼裏完全沒有他這個趕下來開門的老友，隻是一片空茫：“我找王伯伯。”
    “小賀，怎麼了？”穿著睡衣，披著軍衣外套的王北疆也匆匆趕了下來。
    楚賀深深鞠了一躬，王淮覺得那一躬幾乎已經壓斷了他的脊梁。
    “請幫忙勸勸舅舅，不要再為我找心理治療師了。”
    在王家父子還沒來得及為他一聲難得的“舅舅”感慨之時，“心理治療師”五個字有如重錘，狠狠砸在了兩人耳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