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賀看著兩人的背影被一樓旋轉門一遮一擋，再也看不清了。近乎自暴自棄地扣著槍托，敲向腦側。稠密的血液好像負載了過多的金屬，流速緩慢，淤積阻塞，讓他整個人都陷入了近似缺氧的遲鈍之中。
    他想要剖開血管，看一看這擁堵的煩悶到底是什麼，但是理智阻止了他。他還記得高中的第一節生物解剖課，看著青蛙那顆裹在薄膜和血管中的心髒，麵對著無法排遣的煩悶，他是如何在老師驚起的目光下，拿著解剖刀直接戳透了那個還在輕微跳動的東西。
    會死的。
    自己不是青蛙。他可以一刀結束青蛙的生命，但是不能一刀殺死自己。
    必須做些什麼。
    血液流動的聲音像是戰鼓，在耳邊咚咚響個不停。
    四望無人，連會移動的生物也沒有。
    手中隻有一把標準製式的M-7。
    拆開它。
    楚賀低聲暗示自己，拆開它，就像解剖一樣。動作輕柔的，迅速的，像給解剖台上的動物注入麻醉劑。拆下它的保險和槍托，卸下槍管，就像劃開緊貼肉體的皮膚，挑開裹纏在薄膜中的血管。
    零件嘩啦啦散了一地。
    就像停止了呼吸。
    楚賀閉眼，驅逐腦海中那些重疊的畫麵，感覺胸口的煩悶退去了一些。顫抖著撿起零件，慢慢拚好衝鋒槍，看一眼車窗外，再重複剛才的過程。
    拆卸，拚裝，拆卸，拚裝。
    手指好像怎麼也不會累，眼睛眨也不用眨，手上的動作和腦子的思考脫節，一些全憑身體記憶。
    “楚賀啊，除了我你還信誰？”王淮高中畢業直接從了軍，要離開這個一起混了十多年的發小時，出於對其性子的擔心，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楚賀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手指迅速地按下一個個感應鈕，屏幕上遊戲中的感染區逐漸擴大。
    “問你話呢。”
    “賀南枝。”楚賀眼皮也不抬，直接報出了自家舅舅的名字。
    “還有呢？”王淮追問。
    “還要有誰？”又是一局勝利，滿屏的紅色，中央占領世界幾個大字非常刺眼。
    王淮被楚賀推推搡搡，扯出門慶祝不用再吃泡麵的生活，沒有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之後的幾年中，楚賀偶爾會想起這個問題，在心中將接觸交往較多的人逐一省查，答案依舊是這樣。除了賀南枝和王淮，他不能，也不想再相信誰。
    建立信任是一個太難的過程。人與人的交往很多時候都是不得已而為之。他的家庭境況和工作性質，最大程度上減少了這樣的交往。他有一些點頭之交，再深厚一些如大學室友也偶爾聯絡，但都稱不上信任。
    那種可以敞開心門的信任。
    因為他早就把鑰匙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