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芙蓉亂 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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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關河卸下軍用背包,從裏麵拿出一包隻有在貧民區才廣有銷路的食品。看背包的容量和膨脹程度,可以推測裏麵至少還裝著五袋同樣規模的玩意兒。
楚賀的腹部有傷,不方便坐著,在程關河進門時側身靠在門旁,就一直保持了這個姿勢。房間冰櫃裏沒有存糧,他準備離開前確認過了,所以程關河出門的原因是……覓食?
程關河用行為驗證了他的猜測,進門後從櫃中拿出鍋碗瓢盆,熟練地開始煮水加熱。
“吃完了我們就走。”
麵餅被放到鍋裏,水中冒出小泡。調料包被一一打開,逐次加入,每一包都是放滿的節奏。
寬厚的手掌覆在包裝上,手指捏住邊沿,楚賀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撕袋子的姿勢和戰術動作一樣標準,機械操作,一撕就開,效率極高。
“這包別加那麼多。”楚賀看著程關河麵不改色地加了滿滿一包辣醬,麵色一黑,想阻止時已經遲了,“……你自己吃。”
廉價泡麵的香味很快占領了整個屋子。
程關河對於食物沒有過多要求,保證能夠果腹後又加了個蛋,稍加補充營養。出門一趟雖然沒有進行戰鬥,但全程保持警戒和偵查狀態對身體也是不小的負擔。
花花綠綠的包裝袋扔在垃圾桶裏,碗沿沾了油漬亮的嚇人,目光在房內無目的地逡巡,依然壓不住反胃感。正在進食的人吃的依舊幹脆利落。部隊的作風一貫如此,發小王淮同樣能在他啃半個麵包的時間裏吃完一大碗飯,還保證每口都充分咀嚼。想著一群人端了碗戰鬥似的吃著早餐的窩窩頭,嘴裏還塞著大半集合的通知已經響起,笑意就有些止不住。
晃神了片刻,程關河已經吃完了早飯。即便離開後大概不會再回來,依舊把盛過飯菜的碗盤清洗幹淨,放回櫃中。
牆上的簡易計時器輕聲鳴叫,兩人同時抬頭確認,七點。
“走吧。”
“走。”
同樣是傷者,程關河的恢複力和體能遠較楚賀為強。前幾百米楚賀以接近挪動的姿勢成功拖緩了兩人的行進速度,後邊兒的路程就是程關河一手支著M-7,一手架著楚賀,瘸著腳拖著兩人頑強拚搏往前走。
楚賀一手按著傷口,減小肌肉扯動帶來的疼痛,一手虛虛地搭在程關河肩膀上。雖然現在任程關河攙著,他也不過順勢借個力,不會真的把重心都壓在別人身上。
他的背包現在也在程關河的身上,一大一小兩個背包被捆得嚴嚴實實,晃動不了,更談不上撞擊。但是隻要背包的人向後伸出手,從一個特殊的角度抽拉,立時就可以解開。
天空中積著不少雲塊,厚度可觀,一旦遮住了太陽,四周光線瞬間就黯淡下來。
灰敗的工地被他們拋在身後,原先寄住了幾天的屋子也隱在眾多低矮建築之中,再也辨認不出。
西南和西北方向建有通往軍區的道路,根據程關河所說已經被強製封鎖,不能通行。如果軍方要試行定點導彈打擊,以客運站為中心,覆蓋範圍肯定超過了3KM。他們想要最大限度地保證自身安全,最好的選擇是往東方離開。
通訊器失效,電子地圖無法定位。兩人身上也沒有其他的定位裝置,隻能憑借野外生存知識判斷方位,折向東北。
工地上有車,他們沒有鑰匙。這不是問題。
問題是沒有路。
“該死的環保主義。”楚賀低聲嘲諷。跟著室友塗得滿身鮮綠,裸奔在帝都的街頭呼喊保護環境和生物多樣性的時候,他可沒有想到有一天所謂生物多樣性保護區成為了前行路上的絆腳石。
程關河聞言抬頭凝視了會兒前方的高山和保留次生林,搖了搖頭,不知是不是認同了楚賀的說法。
成都市政府響應全國環境保護委員會的號召,於十五年前開始建設市郊東部的生物多樣性保護區。其主要措施是改建省道,封山育林,原有的旅遊區也被限製在東南一隅,限定了每日訪問人數的上限。政府此舉也是出於無奈。若是放在百年前,不論環保主義者喊得多響,官員們總能扯著嗓子,拍著桌子,實在不行還能脫下鞋子,擠出吃奶的勁把提議頂回去。可是ST的開采打斷了國家西部開發的進程。這種極高效的能源,地域分布比之前的煤炭、石油還要不平衡。ST隻分布在沿海。放棄新能源還是放棄西部,當時的執政興許內心有過掙紮,但在西部的土官和屁民看來,簡直是連個喘兒都不帶的就奔向了那片汙染得跟非洲兄弟的臉似的的大海。
西部的大老爺們有什麼辦法,這已經不是一時不快,揭竿而起,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時代。萎靡不振的經濟指數和政府的差評打包出售,新近取消的列車實名製購票製度更是添了把火,這不就搭上上訪的順風車了。搞旅遊唄,搞環保唄,經濟上拚不過,隻能抱上文化生態的大腿。當政背地裏也豎了大拇指,這不是物質建設精神建設一個沒落下嘛,全國一拉平均,怎一個和諧了得。
所以這麼一大堆分析下來,成都百姓們依舊在夏天的傍晚,穿著小汗衫圍在街道口打牌搓麻,東邊那塊小山林不知不覺就長成了一大片,好大一片。在熱島效應的影響下,從城郊吹向市區的風更大更涼快了,皆大歡喜。
悠悠抻著腿,拍著胳膊,在周末拖家帶口挪到東邊兒郊遊的成都人民,感受不到兩個傷患此時的怨念。
好吧,程關河沒有怨念。這個人身上怎麼會有怨念這種東西。楚賀恨恨地想,除了會殺人以外,都可以評上新世紀五好青年了。什麼憂鬱,憤恨,狂躁這些負麵的情緒,應該都和這人絕緣。
兵哥嘛。幾百年前的高大全形象,就是照著他的模樣畫的唄。
楚賀的眼神在路旁的小車上多停留了兩秒,程關河突然開口:“不能開車。”
“嗯?”
“前麵是保護區,沒有公路。”程關河似乎回憶了片刻路線,確認道,“東偏北15度方向,2。5km封道。”言下之意就是撬了車也不過能開上兩公裏,沒這個必要。
感情腿受傷的不是他。楚賀其實懷疑,他是不是保持著不取百姓一分一厘的優良革命傳統。
“到軍區也用走的?”
“20km。”
“急行軍兩小時就到了,是這個意思嗎?”
“……”
嘴上侃著未來還沒個著落的回歸軍區之旅,心下卻盤算著,知道之前住的工地離客運站多遠倒沒有什麼,畢竟在昏迷的時候是他帶著自己一路走過來的,默算了距離不奇怪。但是從工地到保護區不是常走的線路,眼下他們一沒導航,二沒地圖,沒道理連方位帶距離都精確到個位數。是探過路,還是有計劃?
如果楚賀能和武漢客運站的的哥深入交流一會兒,就會發現程關河隻是……喜歡看地圖。對著個路過的城市的交通線路圖都能看上老半晌的家夥,你能指望他對當了幾年兵的地方不熟嗎?指不定給張紙給把尺,人家能手繪呢。
腦子轉得快了,腹部的傷口好像就沒那麼痛了。這個重大發現可以和王淮共享。
兩人走得比平常步行速度慢,好歹也看著蒼綠的山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遮住了前方的大半視線。
停下腳步的時候楚賀下意識地看向程關河的腳:“兵哥……”你的腳還好麼。
話還堵在喉嚨裏,掙紮著蹦躂出來的時候,就聽見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從右後方傳來。
“你們倆,把槍丟了,手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