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客運站。
    黑色的通訊器別在腕上，沒有任何信號識別，一片詭異的沉默。
    技術員擺弄著手頭的儀器，從樓層的這端移動到了那段，接線不知拆了又安多少次，在顧澧蘭若有實質的目光壓力下，抹汗道：“顧上校，定位不了，那邊有信號屏蔽器。”
    害怕這位上司的責備，技術員又補充道：“大功率信號屏蔽器，覆蓋了整個客運站。不要說幾個戴在腕上的通訊器，哪怕放一台集成交流器在裏頭，也漏不出半點信號波段。”
    顧澧蘭透過玻璃窗，俯視著前下方的環形建築。建築出奇的安靜，然而在鋼筋水泥的覆蓋下，不知是多少撕裂的骨肉，迸濺的鮮血。
    他的指尖抵在玻璃窗上，壓出一點青白色。呼出的氣噴在窗上，遮住了視線。
    “紅外信號探測儀。”
    “嗯？”技術員疑惑地望向長官的背影。
    “縮小信號波段，鎖定在3～50μm。從客運站天頂往下放，用F微型機器人。”
    “上校……”技術員遲疑道，“隨隊帶的探測儀隻有4個，覆蓋麵積太小了。”
    顧澧蘭在霧氣上畫了一個圈，回頭道：“就從這裏開始查，往南。”
    剛趕到的程關河攔下技術員，楚賀說道：“3～50μm是感應人體紅外線的波段。”
    技術員點點頭，不知道這有什麼錯。
    “那變異體呢？”
    程關河默然。這也同樣是他的疑問。
    雖然變異體表現出了許多與人類不相符的特性，但他們的紅外線波段真的和人不一樣嗎？
    顧澧蘭笑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楚賀看著顧澧蘭細長的鳳眼，放下了攔著技術員的手。
    三人對坐在指揮室內。
    這原本是酒店的一間會議室。顧澧蘭仰頭看著牆上掛著的一幅漢隸，手指微動，似乎在隨意勾畫。程關河坐在椅子上，雙手環胸，閉目養神。楚賀看著窗上慢慢消失的霧氣，若有所思。
    “上校，紅外信號探測儀不能定位他們的位置。變異體的波段也是3～50μm。”
    聽到技術員的報告，顧澧蘭轉身麵對程關河坐下。
    “但是……”技術員遲疑道，“剛才對方的信號屏蔽似乎出現了3秒的實效。我們捕捉到了微弱的通訊器信號。”
    “可以定位？”
    “可以。”
    “不是失效。”楚賀看著倒映在窗上的自己的臉，想起那人伸手推眼鏡的樣子，“顏簡不可能出現這麼大的失誤。”
    不知道哪個好事之徒，又或是狂熱粉絲，分析過十數段顏簡的視頻，發現他推眼鏡有著一定的頻率，基本可以確定為40分鍾一次。推眼鏡的動作也是如出一轍，每一步都像是按照預訂計劃執行，沒有紕漏。
    “陷阱？”顧澧蘭不等他人回答，自嘲道，“就算是陷阱，也得去試一試。”
    “我去。”從技術員進屋開始就保持著沉默的程關河開口道，“把紅外信號探測的效果圖給我。”雖然不能確定搜救對象的位置，但是卻能看出變異體的聚集地，選擇合適的撤離線路。
    “帶兩個隊，有危險先撤，彙報情況後再決定。”顧澧蘭一錘定音。
    程關河自然不可能主動要求帶上楚賀，但某人在顧姓長官點頭後背著把複合槍一路默默跟在了六人身後。
    程關河回頭和隊友們共享剛加載完的客運站地圖，眼神掃過楚賀綴在後麵的身影，沒有半點異樣。就像他之前說的，如果這個人妨礙了他們的行動，他不介意給他一顆子彈，這樣一直遙遙跟著，不礙事，挺好。
    客運站是一個環形五層建築。地上兩層，地下三層。由下往上依次是地鐵層、地鐵站廳層、到達層、站台層、出發層。
    王淮小隊共九人於前日晚前往客運站執行任務。原定任務是搜救被困的幸存者，應該從出發層進入客運站。
    調出客運站地上二層的地圖，和紅外探測效果圖疊加，程關河緩緩道：“出入口在北麵。我往北1售票口走。劉小東，你往北2走。”
    被點到名的青年道：“是。”
    “東服務台，VIP貴賓室，商業夾層，這幾個地方小心。”尤其是商業夾層，透過橘紅一片的圖像，眾人仿佛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變異體雲集。
    客運站的外圍並沒有遊蕩的變異體，眾人很快走到了二層入口處。
    客運站的搜救之所以困難，不在於它龐大的建築麵積，而在於它開闊的建築風格。如果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一馬平川。
    幾乎沒有任何阻礙物的候車大廳。
    視力足夠好的人，能夠一眼從東往到西麵的大門。
    幾個相對狹小的封閉場所，如售票廳、商業夾層、VIP候車室，都已經擠滿了變異體。
    他們幾人進入二層，無非檢索完候車大廳，再查看剩下幾個封閉場所。
    然而那是沒有變異體在場的情況。
    從出入口往裏一掃，就能看見密集地讓人頭皮發麻的變異體，各自按著一定節奏，無序地繞著大廳遊蕩。猶如一個個被束縛在死去之地的亡靈。
    把他們幾粒人塞到二層，就像是投入汪洋大海，撲騰不出幾個浪花，轉眼就會被吞噬。
    盡管變異體不一定耐打，但禁不住人家數量多啊。站在程關河右後方的王建設罵咧咧：“娘的，這不能開槍吧。一開得撲上來多少啊。”
    身高超過一米九的壯漢趙明是小隊的排爆手，他粗大的雙手靈活地檢查著隨身攜帶的爆破裝置，悶聲道：“不開槍，他們就看不到我們了嗎？”
    變異體出現的時間太短，官方還沒有公布權威的研究數據。但根據軍方的實戰經驗，變異體的視力比起常人，隻高不低，沒有眼見六個大活人在他們眼皮底下穿過看不見的道理。
    “打過去。”程關河托起M-7，輕描淡寫。
    “頭，那這個人怎麼辦？”趙明努努嘴，示意程關河留神跟在後麵的楚賀。
    “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