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語流年  chapter33: 與子執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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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麗說。
    16歲那年,剛剛報完道的我在宿舍整理著東西,滿屋的灰塵逼著粗手粗腳的我開始幹起家務來。我用抹布擦著被汙垢蓋得嚴嚴實實的窗戶玻璃,嘴裏碎碎念,發泄著內心的不情願。一個不留意,窗台上的一盆抹布水就從三樓直衝而下,我條件反射式的往樓下看去,祈禱著千萬不要砸到人。然而我錯了,一個不幸的家夥被澆的頭發直淌水。
    不會吧,這才開學第一天我就惹出是非來了。我心虛的把下半個頭遮在窗台下麵,偷偷地觀察著樓下的動靜,心裏默念著: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我又不會什麼隱身術。
    那人氣得滿臉通紅,氣衝衝的看著我。我向上天發誓,我絕對害怕了。
    我大腦短路似的不是先說“對不起”,而是顫顫巍巍的說了句:“同學,你能不能把我的盆子扔上來啊?”
    幸虧當時遇到的是蘇昊,換做別人,我不敢保證會不會開啟一場血雨腥風的撕逼大戰。
    他一副‘我認哉’的表情,杉杉離開。
    狗血的是,我在教室裏和那個蘑菇頭聊得正嗨的時候,他竟然走了進來。我的第一感覺就是:我們不會一個班的吧?
    我猜對了。
    為了避免進一步擦槍走火,我盡量放低姿態,急忙道歉,用一瓶冰涼的可樂堵住了他的嘴。
    畢竟要在一起生活三年呢。
    後來證明,我跟被潑了一頭水的蘇昊相處的還算愉快,倒是和蘑菇頭陳火山相處的不咋樣。
    陳火山那個吃貨啊,天天搶別人的零食,更惡心的是,作為一個大男生,他每時每刻嘴裏都漱著一根棒棒糖。最忍無可忍的事情是,每次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不管什麼樣的場合,他是打死也不喝酒的,酒量不錯的我還真看不慣他這隻隻會喝飲料的奶牛!還有更可氣的事呢,吃飯的時候隻要桌子上有他愛吃的菜,他就會占為己有,別人碰都不能碰。他喜歡吃紅燒排骨,我也挺喜歡的。有一次排骨剛端上飯桌,他就一口唾沫吐進了排骨裏,毫無意外的一整盤的排骨就都是他的了。
    讓我想想陳燦還有什麼‘光輝’癖好。
    好吃懶做,油嘴滑舌,死皮賴臉,鐵齒銅牙,口無遮攔,帶足一個月換洗的衣服,愛蹭飯,摳門,別人的東西是最好的……
    當然他最不應該的癖好是喜歡我。
    他最壞的習慣是習慣性的對我好。
    你說班裏女生這麼多,為什麼他就偏偏喜歡我這個‘不男不女’、‘瘋瘋癲癲’的女漢子呢?!當然這都是他給我的評價。表麵上他處處與我作對,一副勢不兩立、你死我活的架勢。我們簡直就是一對‘死冤家’。
    如此愛‘扛上’的兩人,怎麼可能在一個屋簷下過日子呢?
    我承認我是個大條的姑娘,在他默默為我付出兩年後,我才偶然得知他喜歡我。
    那是在高三寒假,若彤突然和蘇昊分手。
    起初我的心裏竟有一點竊喜,因為我不用再在他們的愛情裏受折磨。
    沒錯,我愛蘇昊。
    我也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愛上他的。
    或許是他在樓下一臉汙水對我怒目而視的時候。
    或許是作為班長的他每次跑操安排我在內圈的時候。
    或許是在我閱讀他寫的文字的時候。
    或許命中注定我的心就是他的。
    可是他並不愛我啊,一點都不吧?否則他怎麼會毫不猶豫的找到了若彤呢?又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把她帶到我的麵前呢?
    我做的還不明顯嗎?為他帶飯,為他買零食,為他去得到所有他喜歡的東西。情人節、七夕節、平安節、聖誕節等節日我都會親手為他織一條圍巾、編製一副手套或者送上精心挑選的蘋果、橙子。這些都是別人沒有的,是獨一無二的。可他仍舊沒能體會我的用心。
    原因隻有兩個,一是他傻,察覺不出我對他的愛;二是他狠,不愛我,裝著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後來雖然他有了若彤,但我仍然忍不住的對他好。
    不甘心。
    放不下。
    就這麼簡單。
    寒風凜冽的深夜,我被建哥的一個電話叫到了漸漸沉寂的繭城大街路口。
    伊然和凱鵬早已趕到。
    正值深冬,夜色又深,幾乎沒有什麼行人在此路過,偶爾有兩三輛汽車帶著昏黃的車燈搖曳著我們的臉。
    蘇昊一身酒氣,滿眼通紅的在路邊幹嘔。
    在他們的隻言片語中,我得知他和若彤分手了。
    他情緒非常的不穩定,嘴裏罵罵咧咧的不知所雲。
    看著他難受的樣子,我體會到他是有多麼的愛她。
    我自告奮勇的送他回家。
    在他家樓下,稍微清醒的他淚水不停的往下流。
    他說:“我對她還不夠好麼?她為什麼可以這麼狠心的說不愛就不愛,說走就走呢?!我究竟哪裏做的不好,你告訴我,我可以改啊!”
    癡情的話令旁人心痛。
    我說:“蘇昊,有些人留不住就像某些人會一直不離開一樣,你一定要相信有一個人仍在耐心的等你。”
    他迷迷糊糊的,“陳燦一直在等你,你知道嗎?”
    陳燦?他?等我?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呢?”
    我跟陳燦嘴上打的熱鬧,但我對他確實沒有絲毫愛慕的意思。他處處與我作對,怎麼可能喜歡我?!
    “他天天唱著曾軼可不著調的《獅子座》,他有病嗎?還不是因為你喜歡!他每晚冒著被學校巡邏隊逮著的危險去打籃球,他有病嗎?還不是因為每晚你都會路過籃球場!他有的沒的每天跟你胡扯連篇,他有病嗎?還不是因為他想多跟你說幾句話!”
    “你生病的那段時間,我說了熱水不是我打的,藥不是我抓的,零食不是我買的。因為這一切都是陳燦為你做的。他害怕你不喜歡他,所以沒讓我把這些告訴你。”
    蘇昊胡說,明明那晚我偷偷的在暗地裏觀察過,明明就是他為我做的啊。
    “別傻了二麗!那天陳燦家裏出了事,他回家前不忘叮囑我為你做這些。我隻是幫了他的一個忙,卻不巧被你偷看到!”
    一年多來,我固執地以為那些就是蘇昊為我做的。隻是他不好意思承認。這件事很讓我感動,也讓我錯誤的感激了蘇昊一年多。完全沒想到,這一切都是陳燦為我的良苦用心。
    “二麗,陳燦現在躺在病房裏,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我們身邊,我希望你可以知道這些,知道有那麼一個人在愛著你。”
    那時候我們並不知道陳燦病情的嚴重程度,我以為他隻是普通的胃病。我想即使我不愛他,等他回來以後,我會用自己的方式去感激這麼久來他對我的關心。
    蘇昊準備上樓。
    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我破口而出:“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心情忐忑的我等著蘇昊接下來的反應。
    沒想到他跟沒聽到似的徑直的離開。
    寒假開學。
    陳燦一直沒能回來,我就一直沒有機會去感謝他。
    沒過幾天他突然辦理了退學。
    我們都慌了。
    我們去醫院看他,他比我們想象中要憔悴。
    他一見我們進門,滿臉都是褶,笑的跟朵花似的,張羅著我們吃這個吃那個的。
    “你這個吃貨不是‘視吃如命’嗎?怎麼今天這麼大方?!”建哥調侃道。
    陳燦招牌式的齜牙咧嘴,眯著雙眼斜看著建哥,“吃不吃,不吃給我留下!”故作生氣的表情。
    “你怎麼病的這麼嚴重啊?還辦理了退學?!”蘇昊很是擔心陳燦的身子。
    陳燦強顏一笑,“反正即便今年參加高考成績也好不到哪裏去,幹脆直接準備高四吧!”還是那麼的不著調。
    那天我遲疑了幾次想跟陳燦講明白,但我還是沒能邁出這一步。
    總算,因為他對我的好,我已經沒有那麼討厭他。
    我站在病房門口,回頭看了眼。他蒼白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渙散的眼神努力的看著我。我信了,我信了蘇昊的話,但卻覺得加倍的虧欠陳燦。
    那天在醫院回來的晚上,凱鵬把我們約到了咖啡廳。
    我很生氣。
    要不是他,陳燦就不會喝那麼多的酒,現在也不會如此虛弱的躺在病床上。
    但我在凱鵬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抱歉的表情,我沒忍住,一個巴掌落在了他的臉上。
    我失控了,義無反顧的跑開了。
    蘇昊,建哥都隨我出來,伊然也隨後趕到。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為我這一巴掌?幾天後,凱鵬竟也不吭不響的離開。
    他隻會逃避,他是個不負責任的懦夫,不折不扣的懦夫。
    至少在過後的七年裏我都是這樣認為的。
    高考結束的當天晚上,我接到了陳燦媽媽的電話,“陳燦不行了!”
    怎麼會!
    我們趕到醫院的時候,陳燦剛剛被在手術室裏推出來。短短一個多月沒見,他脫胎換骨般淒慘。
    胃癌。醫生說。
    他早就知道了吧,隻是不肯殘忍的告訴我們。
    最後,他把我留在病房。
    正好,我還有話跟他講。
    他的嘴唇吃力的動著,“你千萬不要哭,否則對不起女漢子這個稱號!”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不忘損我。
    “我們、、、我們互掐了兩年多,你是不是、、、恨透我、、了?你、、、你會不會也覺得我很無賴?你會不會也、、、看不起我這個、、、吃貨?你會不會、、、也覺得我根本不配去愛別人、、、?!”斷斷續續。
    我拚命的搖頭。
    “你知道嗎?有句話、、、、我憋在心裏很久了,……”他幹咳的厲害,根本聽不出他在說什麼。
    但我知道他要說什麼。“我知道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
    他欣慰的一笑,笑的那麼開心,那麼由衷。
    他伸手在身旁拿起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你一定要幸福!
    “我不是、、、那個讓你幸福的人,我、、、我希望你愛的人可以給你、、、幸福。”我被他‘大無畏’的話感動的不行不行的。
    有些人即便自己始終愛不上,卻還是能夠讓你永遠忘不了。
    譬如陳燦。
    他走了。
    我心裏難受了許久。
    但不愛終歸不愛,我不願將就。
    高考填報誌願,我打聽出了蘇昊報的學校,原本打算跟他報一個城市。
    但是他前四個學校都報的上海。
    若彤在上海。
    我自然懂得,於是我隻報了石家莊的一個二流學校。
    我隻是不想在三個人的故事裏繼續周旋。
    還好,最後我們還都是朋友。
    這,何妨不利人利己呢?
    每年我都會去看陳燦,有時候自己去,有時候和他們去。
    但凱鵬始終沒有出現,似乎陳燦的死跟他毫無關係。相反,他是主要的導火線。
    他能活的心安理得嗎?
    今年清明假期,我們如期相約回來看陳燦。
    雨如往年般朦朦朧朧。
    我和伊然頂在一把雨傘下,我問她:“你平時挺準時的啊,為什麼今天把我和昊哥幹晾在咖啡廳半天?”
    她說:“他回來了。”
    他?我剛想問誰,卻被昊哥打斷,“你們看那是誰?”
    順著昊哥指的方向望去,一個人正站在田野中,刺眼。
    有點陌生的背影,我看向伊然。
    “那是徐凱鵬!”
    徐凱鵬?!令人發指的幾個字。
    但,確定嗎?
    “就是他。”伊然語氣堅決。
    他?伊然剛才說的也是他?
    憑借著零碎的記憶,腦海裏慢慢拚湊出凱鵬昔日的模樣。
    禽獸!氣不打一處來,我想把他趕走,卻被昊哥一把攔住。
    昊哥這兩年成熟不少,很是穩重。但是我,卻怎麼也長不大,永遠毛毛躁躁。
    我不敢多提關於徐凱鵬的一切,生怕刺激到一旁的伊然。
    我以為他會躲著我們,在小路離開。他竟朝我們走了過來。
    我損了他幾句,也算一吐為快。
    有些重逢就是這樣,讓人心驚膽戰的。
    我常常想,有多少人在重逢的時候會突發心髒病!不是意外,而是氣憤!
    不過我很開心,九年的堅持,終於得到了蘇昊。
    那個經常出現在夢境中的人,醒來後依然會踏實的躺在床的另一側。
    當時在羅馬機場碰見若彤,我之所以選擇隻身離開,隻想讓蘇昊心無雜念的去清算七年的賬。
    如果你問我,當時我離開,我不害怕嗎?萬一蘇昊和若彤重續前緣呢?
    當然害怕了,怕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但是害怕又有什麼用呢?
    世上最殘忍的事實莫過於,人在咫尺,心在天涯。
    既然我想得到蘇昊的全部,不冒點險怎麼行呢?
    當然了,最主要的是我相信他。
    如我所願。
    蘇昊說:“七年,她變了,你也變了。她變的越來越令我討厭,而你變得越來越適合我。”
    謝天謝地,我沒有放棄。
    與子執手,白頭偕老。
    這是最美的情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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