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雪飄飛之正文  第十六景 別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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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言】有些相別卻是永遠,有些覺悟卻是過後……
    熊熊烈火如猛獸般吞噬著鬆林。
    當我跑到鬆林的時候很多人已經在奮力滅火了,我見到天虎和冬枝正在撲滅一塊林子的火,天虎見我也來了,大喊,“我,你怎麼來了?趕緊回去!快!這兒沒你事!快回家照顧好寒奶奶!我和你嫂子在,你放心好了!”
    “多個人多一份力量!”我喊道,“我來了火就該滅了!”
    天虎和冬枝忙得滅火也管不了我那麼多了,我見到桂叔在另一處奮力的抗爭,突然間發現桂叔是一邊淌著淚水一邊滅火的,他見到我也在急了,喊,“雪兒,快回去,回去看住你奶奶,不要讓她來!”
    “我已經和奶奶說不要來了!”
    “肯定不管用,快回去,快!”桂叔急得和我大喊,他從來沒這樣喊過我,我有些懼怕,趕忙扔下鐵鍬往回跑去。即使是黑夜,我已經不再懼怕了,顧不上那麼多了,我我拚命的跑回家,大喊,“奶奶!”,沒有人應答我,我急忙推門而入,燈是亮著的,但是卻不見奶奶,怪不得桂叔要我回來,奶奶一定是去鬆林了,或許是從另一條路上去的,天那麼黑,另一條路又是那麼的陡,我趕忙向另一條上山的路奔去,卻也沒有見到奶奶。我心裏發慌了,一種不安頓時湧上了心頭。
    到了鬆林問天虎和冬枝都說沒有見到,我連著問了幾個人也沒有見到,我一邊流著眼淚一邊撲著火一邊喊著奶奶,我使盡全身的力氣撲著眼前的火,摔倒了,趕忙爬起來,火燒到了也絲毫不覺得疼,我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趕快的找到奶奶,我真希望這個時候能下一場大雪,覆蓋了這所有的燃燒,給我一條清晰的路讓我找到奶奶,給鬆林戴上一層保護的衣裝,直到天明了,大火已經撲滅了,我仍然沒有找到奶奶,我已經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一晚上的撲火已經讓我精疲力竭,最後大家都幫我找了起來,“寒奶奶!”“奶奶”的一片嘈雜聲蔓延在這片鬆林的上空。
    天虎跑了過來,急忙對我說:“雪兒,快,奶奶在那邊!”我們慌忙奔了過去,在一片被燒過的鬆樹下,一塊山石後,奶奶正躺在那裏,臉上滿是煙灰,我哭著跑了過去,抱住奶奶,“奶奶,不讓您來,您怎麼還是來了呢?奶奶,你沒事兒吧?”奶奶聽出了我的聲音,她看到我一臉的煙灰,伸出一隻手,口中輕輕的說,“雪兒……平安了………林子保住了……照顧好自己……好孩子……”
    奶奶隻說了這麼幾句話,還沒等到救護車來,她的臉上帶著微笑安靜的閉上了眼睛,這裏的路太遠了,山太陡了,救護車和救護人員還是來晚了。望著奶奶那種依然安詳的臉,我的淚順著臉滴在了這片剛剛被燃燒過的土地上,周圍一片安靜,甚至沒有了鬆樹的呼吸,我能聽到桂叔桂嬸,天虎冬枝的抽泣聲,所有人的靜默……我無聲,我麻木……我耗盡了所有的力氣還是這樣的結局,我感覺到天似乎塌陷了下來,眼前一黑便昏倒在靜默裏。隱約中天邊似乎傳來了遙遠的聲音,那像是奶奶年輕的時候正坐在院子裏讀詩的樣子。
    別,
    別了這一片質樸的鬆樹林
    你不必依戀我
    因為
    我要去另一個嶄新的世界
    別,
    別了這一片純真的鬆樹林
    你不必思念我
    因為
    我要去陪飄雪為你尋找歡樂
    別,
    別了這一片摯誠的鬆樹林
    你不必期盼我
    因為
    我要去遠方的田野為你斟酌
    別,
    別了這一片心愛的鬆樹林
    在村裏人們的幫助下,我安葬好了奶奶,隻是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一個什麼樣的世界裏麵繼續生活。
    之後的我把自己封閉起來,天虎和冬枝為了安慰我每天都來這裏很多遍,一日三餐從來沒有間斷過,我絕口不吃的時候冬枝一口一口的喂我吃,我吃著吃著就哭了,我隻是坐在屋子裏一遍一遍的紡線,拿著照片一次一次的發呆,聽天虎說,自從這件事情之後,村裏決定不再售賣那片林子了,當然林子已經被毀壞的差不多了,政府正打算撥款下來再買些鬆樹來種植,並且給奶奶一定的嘉獎,可是這時候再做這樣的決定還有什麼用處呢?這個嘉獎還有什麼意義呢?在我心裏麵奶奶是第一,林子是第二,自己的靈魂是第三,第一和第二都被毀了,這靈魂該去找誰依托呢?
    桂天虎說:“放心吧,我和冬枝以後的主要任務就是種樹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有些感動,但是這依然挽回不了我落魄的靈魂。
    很多天過去了,我仍然麻木,這使桂叔和天虎他們很擔心。我將手機關機了,白荷是聯係不上我了。
    我的精神世界一片荒蕪。
    我的身體日漸消瘦,臉色日漸蒼白,奶奶走過的每個角落都能引起我深深地回憶,到處都是奶奶的身影,我每天要到鬆林裏走無數遍,看著這被燒的一片狼藉的鬆林,我的腦海裏總是浮現奶奶不顧一切的撲滅熊熊烈火的情景,每次想到這些我就默默的淚流不止——我好恨自己,沒有照顧好奶奶,哪怕最後犧牲的是我自己。
    現在鬆林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隻是沒有了往日的生機勃勃了,鬆鼠也逃跑了,山雞也不會來了,偶爾還會有幾隻麻雀來覓食,這些小家夥和我一樣戀舊吧。
    遠處傳來冬枝喊我的焦急的聲音,冬枝和天虎一直怕我想不開,所以扔下自家的活計專門看著我。其實,我知道自己這樣不好,給他們增添了很多麻煩,可是我就是控製不了自己,我最後被冬枝硬拉了回去,冬枝雖然是一個樸實的農村女孩兒,但是,冬枝在心裏是理解我的,她隻是怕我留戀這裏徒增傷心,冬枝已經悄悄地為我流過眼淚了。
    我就這樣混沌著,我也沒有想過要徹底改變什麼,也沒有想過要為什麼去奮鬥,因為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了。這段日子裏我如行屍走肉一般。
    天虎和冬枝因為我也消瘦了不少,其實我該覺醒的——在這個時候還有人對我不離不棄,這也是我該覺醒的理由,可是我不能把控自己的心。
    這段日子,天虎和冬枝不在的時候我能深深的感受到奶奶這麼多年的孤獨,除了那張照片和我偶爾的回家,除了去鬆林裏和父母聊聊天,除了天虎、桂叔偶爾的關照,除了祈禱我平安之外,奶奶一個人,一個人白天黑夜的更換,更換的重複還是更換,一個人除了回憶就是期盼,但是從來沒有生活在現實,因為這樣的日子太寂寞了太孤獨了。我恨自己,怎麼剛剛才發現“孤獨”的深刻。一個人做飯,一個人管理鬆林,一個人紡線,一個人仰望天空。當我認識到這些的時候心裏有著深深的自責和痛楚,有時候這種痛隱隱的爬滿全身,使我生不如死一般,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跑到後山的鬆林裏,躺在地上,仰望著天空,任山風吹呀吹,任塵土彌漫我的周圍。
    村裏人都以為我要瘋了,以前打過招呼的大叔大嬸們向我投來同情的目光,並且謹慎的盯住他們的後輩說:“娃子,不要往後山去玩兒啊。”
    以前我上小學的時候,小夥伴們就整天喊我“野丫頭!”,並向我投來異樣的目光,隻有天虎會站在我這邊,然後合其他小孩子就吵起來了。我上了大學,因為走進了大城市,回來的時候,他們也會向我投來敬仰和怪異的目光。我知道,這種目光和小時候的異樣是不一樣的,因為他們都長大了,或許他們早就忘了小時候他們的頑皮,他們更多的是好奇和敬佩。如今,這樣的目光又變了,他們的目光中帶有些許的惋惜。
    我想,我就這樣頹廢下去吧,做一個瘋子傻子也很好,誰的目光都是一樣的,隻生活在絕對的自我的世界裏,隻有自己了解自己的孤獨,這樣說來也是一種絕對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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