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用什麼言語去表達感動？
    她傷心的時候，她恐懼的時候，她迷惘的時候，她孤獨的時候，他握住了她的手，隻說了三個字“有我在”。
    ——無論何時何地，我都在你身邊。
    其實，我從來不相信那樣的感動。完美得不真實，讓人無法相信，所謂永恒。
    隻剩下血腥的味道，在冬日枯寂的草叢裏，還帶著溫熱，慢慢滲進了泥土裏……
    “韓岩的情況怎麼樣？”
    “還沒有脫離危險期，醫生說……”
    那是薛意第一次看見，穎影失去理智的樣子——恐懼、絕望、痛苦、麻木、發瘋……就像是被扔進了黑暗的沼澤裏，看不見一絲光線，憑著本能竭力掙紮。
    薛意站在走廊盡頭，看著手術室外停留的身影，站住了腳步。
    從前一直覺得，她們的人生都有著既定的軌道，隻是通往著不同的方向。但是，突如其來的意外讓這一切偏離了軌道。
    ——有時候我依然羨慕你，因為總覺得你什麼都擁有了。
    ——可是，穎影你知道嗎？你擁有的……
    “別擔心，穎影，他會沒事的，他說過會一直保護你，他不是不守承諾的人。”
    “藍沫，我很害怕……我以為自己已經什麼都不害怕了……”
    “還有我在，我還在。”
    ——我不管你們眼裏是怎樣看待我和穎影的關係，但在這個世界上，如果要我相信一個人絕不會背叛我，那個人必然是穎影。
    薛意靜靜看著手術室外的兩個女生，不再有往日冷靜自持的風度，似乎流下了這二十年來都不曾流下的眼淚。
    你知道嗎？擁有的太多了，所以失去的時候更加痛苦。
    （十二）
    許多事情的發生，太過突然。意外、災難，就像是上帝偶然的安排，無所逃遁。
    薛意不知道，韓岩是怎樣在第一時間反應，看著穎影走進那間有問題的化學實驗室，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奔上前——結果是，他緊緊護住穎影，卻被炸彈所傷。
    ——如果你愛的人和你自己的命，讓你選擇，你選擇救誰？
    寒假就在那樣慘烈的氛圍裏，悄無聲息地到來。
    薛意與秦晴從行政樓回到寢室裏，發現甄妍已經把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她的家在省外，一早就要趕火車，原本約定要一起送她上車的，可竟然忘記了。
    有時候覺得，甄妍比她們每個人活得更真實。每日上著連堂課，占自習室的位置，成績公布後查績點，查完績點申請獎學金，一步步平穩地走著。和教授討論課題與論文，參加研究所實習生的招聘……每一件事情都比別人的事情要重要，不是麼？
    “薛意，如果韓岩死了的話……”穎影會怎麼樣？
    薛意看著秦晴憂慮的神色，想到了用客觀的心態去回答，眼前卻忽然閃過穎影抱住藍沫痛哭的樣子，不自覺地低下了頭，“穎影她……依舊會站起來的。”
    隻是，就像是癱瘓了十年的病人，重新站起的痛苦，是她們無法想象的。
    “我無法想象，到底是什麼人會做這樣的事情……竟然在化學實驗室裏放炸彈……”
    “或許，一切都是有聯係的。”夏菱夢、李芊芊、秦晴，現在到了穎影，這一係列針對性的案件，似乎都貫穿著一個重要的線索……
    “薛意，你在懷疑什麼，對不對？”秦晴試探地問道。
    “不久前，我有一個懷疑，但這些日子，這個懷疑漸漸被推翻了。可是最近，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出現在我腦海裏……”
    “你是指這一連串的命案，包括我被迷暈藏在雪裏的事情，都是有聯係的？”
    薛意鄭重地點頭，“你……真的沒有看見那個迷暈你的人是誰？”
    “從背後襲擊的，來不及看到臉，但是我掙紮的時候撞到了襲擊者的身體，我可以確定，那是個女生。”秦晴肯定地點頭。
    “你對警方也這麼說的？”薛意一臉狐疑地看著秦晴，“你不是說，你……”
    “是穎影讓我那麼說的。”秦晴打斷了她的話，幾番猶豫之後，還是決定解釋清楚：“我相信穎影，她說的，別告訴任何人，這件事情。因為如果那個人真的要我死，一旦我說出了與她有關的線索，或許會……”
    “那你還告訴我？”
    “因為穎影還說了，這段時間有薛意你陪著我，她很放心。她相信你，至於原因，她就不肯告訴我了。”
    薛意再次有了暈眩的感覺，突然意識到，自己在一件事上徹頭徹尾地誤會了。
    夜陽的車子停在女生宿舍的樓下，薛意和秦晴在女生們的注目禮下，坦然接受了夜陽為她們打開車門，放入行李。
    “恭喜，駕照終於考到了。”
    “什麼叫終於？”夜陽不滿地看了一眼後照鏡，顧及風度恢複了優雅的笑意，“去年我是因為臨時有事情，沒能參加考試。今年我是滿分通過的。”
    薛意翻了個白眼，自顧自悠哉地和秦晴聊起來，於是夜陽秉承著一貫的紳士風度，不與她計較，回歸正題，“你們是要去車站？”
    “先去醫院，聽說韓岩已經度過危險期了。”
    “嗯。”夜陽淡淡應了一聲，然而淡漠的神色卻表明了他不想多提。
    關於這件光天化日之下發生的案件，已經引起了警方高度的重視，在學校裏更是眾說紛紜，短短幾天已經出了不下數十個版本。
    然而更多的，還是感歎——韓岩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護穎影，到底值不值得？
    秦晴不準備再多問什麼了，轉向薛意，“或許穎影現在還沒有心情談別的事情。”
    “她會的。因為，她是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