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秋寒
    （四）
    夏萱，一個很活潑也很好相處的女生。她並不漂亮，也不刻意打扮自己，卻有著這個學校許多女生都無法擁有的氣質，幹淨、自在；她並不勉強自己執著於成績，也不執著於考研，或許是她的化學天賦令她從來不必擔憂，又或許她天生豁達。無論哪一種，她都像一個小太陽，習慣了去溫暖周圍的人。
    ——這是薛意對她的所有印象。沒有想過，這樣的一個女生，會犯下凶案，而她殺的人，就是她的同學。
    或許正是所謂的人心難測。
    她做錯了一件事情，認識了錯誤，接受了懲罰。
    薛意突然很讚同，很欣賞穎影的話——簡單的總結與分析，最後的結論，是希望。
    這件事情之後，夏萱的學籍被學校消除，也讓薛意順利填補了428寢室空出的床位。——總覺得自己是在不情願的情況下，落井下石。
    秦晴和甄妍回到寢室的時候，看見了那空了兩個星期的床位突然有了人，下意識便條件反射般喊道：“夏萱！……”然而話出口的一刻，卻是難以言語的尷尬。
    薛意僵硬的笑容掛在臉上，漸漸褪去，一旁的餘穎影已經開口：“薛意今天剛搬來，以後就是新室友了。不過都是老同學，見麵儀式可以忽略吧。”這一開口，恰到好處地解除了尷尬，秦晴立即接話：“對嘛！我記得薛意你是一年前去英國當交換生的，什麼時候回來噠？”
    “一個星期前。好多手續，簡直是天昏地暗！”
    “英國怎麼樣？遇到帥哥了嗎？”
    ……
    這樣的時候，沒有辦法不對穎影感謝。餘穎影永遠是餘穎影，和她相處的人，認為她為他人設身處地地著想，化解他人的尷尬，和她相處是件很舒服自在的事情，因為她懂得把他人說出的話過濾，不會記仇，而她自己說出的話也經過深度過濾，不會讓人不自在。
    薛意第一次見到穎影，隻覺得這樣的人，必然是心胸寬廣，心地善良。而在這個鬥獸場裏活得遊刃有餘的人，怎麼會這樣簡單？
    所以，對於薛意來說，餘穎影不是敵人，但絕對不會是朋友。
    明天就是周日，會有例行檢查的人員來查看寢室的衛生情況。薛意突然搬進寢室，花費了四個人大半天的時間，來整理與清掃。結束剛好是五點，穎影有意無意的提醒，讓薛意立刻意識到為室友帶來的麻煩，便主動要求請客，算是寢室四人的第一餐。
    甄妍和秦晴都是很好相處的人。——穎影淡淡地笑著，拍著她的肩，示意她不用擔心。
    薛意笑了笑，隻覺得有些別扭，對餘穎影來說，連林藍沫都是好相處的人，那還有誰是不好相處的？
    無論如何，四人的第一餐是愉快的。
    直到從餐廳回寢室的路上，正好遇見了林藍沫——白色襯衣加淡藍色裙褲，如同漫畫中走出的少女，眉目清秀五官精致，不加修飾卻也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見到薛意，林藍沫並沒有多少訝異。或許是餘穎影早就和她提及，又或許這樣事情根本不用費心去知道。
    “嗨！福爾摩斯！”“嘿！華生！”
    薛意正訝異兩人的打招呼方式，邊上的甄妍已經在她耳邊小聲解釋：“這個學期的文藝表演，我們係已經決定上演福爾摩斯的舞台劇。”
    由兩位女生反串福爾摩斯與華生的角色，節目上報的時候就引起了關注。
    記得大一時候的藝術節，A班組織表演話劇《羅密歐與朱麗葉》，這也奠定了朱麗葉扮演者林藍沫與羅密歐扮演者陳希炎，在現實中的緣分——兩人在大一就牽手成為了公認的情侶，兩個光芒四射的人物站在一起，許多人猜測戀情不會超過三個月，但事實是：三年的時光，兩人始終站在了一起。
    有時候看著別人，總覺得自己是一無所有的。
    （五）
    穎影跟著藍沫去了藝術館排練，剩下她們三人回宿舍。甄妍與秦晴一貫同進同出，手挽著手成了習慣，路燈下，三人的影子，總顯得一個人時那樣多餘。
    每個人都是害怕孤獨的，卻又無時無刻不在習慣著孤獨。
    走到半路，薛意推說要去買水果，便和秦晴甄妍分道而行。這個時間點，許多人忙著去上晚課，許多人忙著找教室自習，許多人吃完飯奔回寢室……
    學校很大，卻很少有無人的地方。
    大一剛開學，他們是滿懷著希望與好奇的新生，手上拿著地圖，用一周的時間走遍了學院的每個地方。一周後，再沒有誰有那個閑情逸致去欣賞這個校園的風景……
    學院的商業街，到了夜晚便格外熱鬧，薛意在書店挑了一些練習冊，然後在水果店買了一斤蘋果，正準備離開，夾在腋下的書突然往下一滑，回神反應的半秒內，身後斜刺而出的一隻手接住了即將落地的書。
    薛意回過頭，粲然一笑。
    彼時少年，他的眼睛，就像夜晚的太陽。
    “好久不見。聽穎影說你回來了。”夜陽回之一笑，將書遞回給薛意，“在英國過得好嗎？”
    薛意接過書，笑而不語，注意到夜陽身後一個男生的身影——腦中忽然閃過甄妍的話：長相還在其次，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的眼睛，總覺得心髒的跳動格外不正常。
    注意到薛意的眼光，夜陽介紹道：“這是韓岩，才剛轉來我們係的，一定還沒見過。”說著，看了看邊上依舊一臉冷淡的韓岩，“韓岩，這是薛意。也是穎影的新室友。”
    那雙冰冷的眼睛似乎觸及到了什麼信息，默然將目光轉移了過來，隻是淡淡掃視了一眼薛意，隨即又將目光投向了一旁不知名的角落。
    分明沒有什麼敵意，但為什麼會有莫名心虛的感覺？就像是被機器掃描了一遍，隻是一眼，卻仿佛什麼心思都被看透了。
    “這家夥還不太習慣中文。別介意。”夜陽很習慣韓岩的表現，打起圓場來毫不尷尬。
    薛意搖頭笑了笑，將目光收回，望向夜陽，緩緩道：“我一個星期前下飛機，原本想聯係你，但想到了學校也一樣。對了，我在英國的時候，碰到了雪嬈。”
    隻見夜陽臉色微微一變，隨即立刻恢複常態，笑容如同英國的貴族紳士，“我幫你提回去吧。”說罷便要幫她拿過那一斤蘋果。
    薛意含笑避過了他的手，“不用了，謝謝。”
    讓兩個在學院裏如此拉風的男生送她回去，除非她不想混了。在這所大學裏想安然度過接下來的日子，就要學會真正讓自己變得透明。
    走到半路，轉身看著那兩人的身影，才覺得有些詭異——
    這是薛意，也是穎影的新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