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初堯也呆坐了一夜。
    那人怎麼離開的，說過什麼，用什麼樣的眼神看著他，初堯都記得清清楚楚。
    可，自己是怎麼回答的，怎麼回來的，怎麼崩潰的，他卻如何也記不清了。
    濕透的衣服還穿在他的身上，經過一夜，那冰冷，早已透入骨髓。
    ……
    請了幾天假，回來上課的曲靈沒有等到初堯，也沒有看到千丞。
    問靑冠和央藍都沒有得到答案，他們都隻是搖頭表示不知道，打電話找千丞也沒人接聽。
    提著一顆心直到晚上放學她才拎著一些初堯愛吃的東西來找他。
    還有些事，她必須盡早告訴他，她不想留下遺憾。
    ……
    打開門，曲靈看到的卻是坐在地板上，頭靠在床邊的人，半幹的衣服皺巴巴的穿在那人身上，他的眼神空洞，像是被人抽走了靈魂一般。
    她感覺自己的頭皮發麻，心裏一揪一揪的疼，不好的預感爬滿全身。
    “堯？”曲靈跑過去，捧住他的臉，手下的溫度高的驚人，“你，你發燒了，怎麼會這樣？為什麼衣服是濕的？”
    初堯呆滯的看向曲靈，麵無表情。
    “堯，你別嚇我，到底怎麼了？你說啊！說啊！”曲靈晃動著他，心急如焚。
    “……”少年嘴張開，又合上，似發不出聲音。
    曲靈緊緊摟住他的頭，將自己的臉靠在他的腦袋上，紅潤雙眼，“堯，你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狼狽？”
    這樣的初堯讓曲靈想到了景阿姨離開的那晚，如此的殘破不堪。
    “堯，你別嚇我好不好，嗯？”曲靈溫柔著聲音，像在哄孩子，“我們去換衣服，去醫院，好不好？”
    蒼白無力的手緩緩抓住曲靈抱著他頭的手臂，越收越緊。
    “怎麼了，告訴我，都告訴我……”她想要知道，如此崩潰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無數次想要開口的詢問，不僅僅是現在，以前也是，她都想要從初堯的嘴裏聽到一些答案，為什麼，她不能夠和這人一起分擔呢？
    “靈。”
    嘶啞的聲音一出，讓曲靈一個冷顫。
    “我在，我在。”抱緊。
    “我，我是個，不能被原諒的人。”斷斷續續的聲音，細小如蚊。
    曲靈不語，等著這人繼續說下說。
    “你知道嗎？其實，爸他，爸和姐，他，他們，是被我，被我害死的。”一滴淚落下，流過了初堯幹涉的唇瓣。
    女孩眼睛瞪大，心髒不受控製的狂跳。初堯說什麼，他在說什麼！
    曲靈不敢相信，身體變得僵硬著。
    “本來，爸他答應過我，生日的時候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初堯看著空處，唇線上挑，那是如此無力的微笑，“我太高興了，真的高興，我每天每天都期待著，因為爸他從來沒有食言過……”
    少年的微笑漸漸消失，眉頭皺起，仿佛又回到了當時的感受，“可是，可是我沒等到他們，等來的，是他回不來的電話……”
    眉頭舒展開，又擰成了八字，“我失望，好失望，我對著電話大喊，說他騙我，說他是個騙子……”
    少年苦澀的笑，“我一定是瘋了，我竟然說自己的父親是騙子，還用，還用那麼失望的語氣……”
    “堯……”曲靈咬著下唇，胸口扭曲的要將她攪碎。
    “他是愛我的，真的，很愛我，不然他為什麼會回來呢？為什麼會突然回來了呢？”淚水接二連三的落下，視線一片模糊，“為什麼要回來呢，如果不回來就不會發生車禍的，為什麼……要為了一個無理取鬧的不孝兒子回來呢？”
    “初堯，初堯……”抱著那人腦袋的纖細手臂不停的顫抖，曲靈喚著，出於本能的喚著，仿佛不叫住他，這人就會被絕望吞沒。
    初堯拉開抱著他的人兒，抓著她的手，像個做錯了事卻得不到原諒的孩子，“靈，你說，爸他回來了，姐姐回來了，他們終於再也不會離開了，可為什麼，為什麼媽卻丟下我了呢？”
    “不是的……”哽咽的曲靈無法回答，什麼也回答不了。
    “是我太壞了對不對？是我太貪心太固執了對不對？啊？”大眼閃著無助，祈求著什麼。
    這樣無助的初堯讓曲靈疼，疼的四肢冰涼，她搖頭，使勁的搖頭。
    少年收回視線，低下頭，“我知道，是我，讓爸和姐姐出了車禍，害他們死掉，也是我，毀掉了一個家，逼著媽走掉，逼著她守寡，是我，都是我……”
    “沒有，初堯，不是你！就算，就算你不說，叔叔也是要回來的，他那麼愛你，怎麼會怪你呢？”曲靈捧著他的臉，語無倫次的勸解著。
    “可昨天，昨天……”已經停止的淚水又猛然湧出，初堯仰頭，抑製不住的委屈大哭，“昨天…千丞說，他說我是騙子，…騙了，騙了他！我沒有，我不懂，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傷心，好難過…為什麼，我這麼壞…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要這樣報複我，嗚，為什麼偏偏是用我罵過爸爸的方式……我不想聽……不想啊！”
    “初堯，初堯…你別這樣，我好怕！”曲靈抱住他，害怕的忘記了哭泣，他好怕，從那年之後再也不曾看到哭泣的初堯，那麼堅強的初堯，現在卻哭的如此絕望……
    “啊，啊啊啊啊，啊！”初堯揪著她的衣衫，嘶啞的哭，無力的喊，他好難過，好壓抑，好想重新來過，好想時間倒流，好想毀掉如此罪惡的自己。
    “嗚嗚……堯，不要喊了，求求你……別這樣了。”曲靈搖著頭，大聲的祈求著，如何，誰來告訴她，如何能讓這人不要這麼崩潰……